莫道桑刚才其实是有一点点想要扶着这人走一小段的,但被他这么直接地说出来,登时那股好强的性子又钻出来了,他咬着牙说:“我可以。”
温琼华又看了他几眼,见莫道桑脸上的表情似乎无法动摇之后,无奈地转了回去。
殊不知在他才转身的那一刹那,莫道桑就望着自己发疼的脚底不顾形象地皱了眉。
然后就在他纠结地看着自己的脚的时候,视线里忽然横出一把剑来,生生把莫道桑吓了一跳,待认清是鹿卢后他不解地抬头寻向先前的那个人。
温琼华将剑柄交到他手里,然后又转了身,就像刚刚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一样:“旁边石壁上碎石很多,就算剑的长度也可以用来借力。”
莫道桑于是立刻就懂了这人把自己的佩剑给他是想让他做什么,不禁立刻就在意识里把那些剑客对佩剑珍视至极的传言一个个划掉,同时抚摸着这把名剑为塔默哀了三秒钟。
然后就毫不犹豫将剑支在了旁边的山壁上,再走起来果然轻松了不少。
莫道桑简直对这把剑的喜爱程度又添了几分,不愧是他当初好了好大力气弄到的剑,真的很不错。
只不过莫道桑现在还一刻都不肯离手爱得不得了的剑,差不多能看到魔教立在半山腰的大门之后就被他迅速丢给了温琼华,然后顺顺气越过温琼华摆开架势走过去。
温琼华接着自己的剑佩好,然后失笑地跟了上去。
走得近了,远远就能看见那一堆守卫脸上见到他后徒然升起的惊恐,莫道桑也不管自己现在的传言到底到了个什么样子,甚至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给他们,径直就朝门走了过去。
自然没有人敢拦他,就算有些人看得出来莫道桑如今仿佛身无内力不堪一击的样子,一见他身后跟着的温琼华,对上那双不含情绪的眼,心思又都收了回去。
莫道桑就这么一路明目张胆直接进了烽火殿,除了走得真的很累之外一切都没什么。
不过魔教还真是不行了,他都走到这里了也没人能反应过来通知一下林闻天,真的好惨,莫道桑一瞬间又有给魔教找几个好苗子的念头。
鸣春涧就有好几个不错,没道理魔教的人可以进鸣春涧,鸣春涧的人不可以进魔教啊。
他就是纯粹是看着魔教太可怜要看不下去了的意思,只是看了下跟来的温琼华面上仿佛不在乎却不自觉戒备着的样子,他只得极为心痛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他们走到了这里,就算没人通报,林闻天也该反应过来了,不然这样还没察觉到,这魔教就彻底完了。
好在莫道桑最后没有绝望,他们才进入大厅落座,一阵迅疾卷起的风便在大厅里肆虐而去。
这势头的力道之猛,莫道桑全靠温琼华扶着才没有倒,一瞬间他真的是觉得他那个认真又谨慎的右护法怕是也没了。
怀着这种挫败的心情,他看着风过去出现在主座上的人眼神就多了些不自觉的遗憾。
林闻天根本形容不了自己如今的心情,甚至他都坐在了位子上,仍旧能感觉到自己一颗心还在风里荡着,根本一刻都停不下来。
手紧紧攥着旁边的扶手几乎要把那扶手直接捏碎,好在他残存的理智克制着,才终于不至于做出什么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明明他亲眼看着他跳了下去,那样的高度,怎么可能有人幸存,还有,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就算这样了,骏惠回来找的第一个人,也不能是他吗?
这么想着,那种几乎要让他羞愧的嫉妒,不甘还有那些不应该他如今拥有的情绪终于再压抑不住了,他视线牢牢盯着莫道桑,仿佛这样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是这样看去,他才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眯着眼探究地开口:“你武功呢?”
声音里满是一种不容置噱的威严,隐隐含着些疯狂,甚至还有些,难以察觉的愉悦。
莫道桑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搬出了想好的说辞解释:“之前落下山崖,生死一瞬我才忽然发现我其实已经喜欢上了令仪,一下子就不想死了,不过那样的情况想活下来不容易,一不小心用内力就用得过了些,要养一阵子,会回来的。”
他知道自己这话里漏洞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这是他唯一能给的答案,他感觉到了温琼华投过来的疑惑视线,但只当做没有注意到,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但林闻天那边显然已经没法再去不注意,他开口出来便全是讽刺:“你说,你喜欢?你觉得我会信?”
莫道桑忽略他的情绪接着说:“生死一瞬总会让人想清楚很多,这回过来,是有一样东西给你。”然后他视线看向了还站在那里的温琼华。
温琼华接收到莫道桑的视线吸了口气,只是还是没有跟林闻天说一个字,从怀里拿出那两块石头就直接丢了过去。
林闻天自然是接住了那石头,只是入手就感受到内里一阵磅礴的力量,甚至那力量那么熟悉,他下意识就看向了莫道桑。
控制着那石头对着林闻天开放后莫道桑说:“收下吧,反正我现在用不到,以后内力恢复了更不会用。”
林闻天掌心不自觉收拢了起来,用的力几乎起了骨节摩擦的声音,听得莫道桑都替他疼,就听见林闻天压抑到极点的声音:“这算什么?安抚我吗?让我成全你们?”
他的视线忽而变得无比认真,就像这样可以看透莫道桑真正的心思:“你还是选了,他吗?”然后仿佛害怕莫道桑的回答,他连忙说,“为什么,我不行吗?”
莫道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听见身边的温琼华开口:“即使骏惠今后都只是这样了,寿命不足百年,我亦会随他而去。”
尽管知道这样的假设根本不成立,但任谁都听得出温琼华话里的认真和笃定,没有人能怀疑他话的真伪,莫道桑心颤了颤。
可还没感慨完想跟温琼华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得林闻天又说:“既然你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什么要给我赐婚,你真的不是怕…”
莫道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脑补成这个样子,明明自己当初赐婚的时候他瞧着很痛苦啊,最后还把婚书改了个名字给了温琼华。
不过见着身边的温琼华忽然又起了些让他觉得危险的感觉,他立刻打断了林闻天的话:“我那时,是真心想让你死心,好好过日子的,可惜了。”
“是吗?”这声音听着就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样子,但他好心地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而是看向了跟初见时几乎已经是两个人了的温琼华,笑了下,声音里带着杀意,“只是,骏惠你,真的愿意,和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温琼华不闪不避地看他,眼神里同样的杀意一瞬间几乎要溢出来,他开口,一个个字锋锐如冰:“不劳烦心。”
他的声音虽然那么默然仿佛根本不担心的样子,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如今有多慌张,他如今真的连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这样一个满身戾气从那内冷到外的人,继续待在鸣春涧他都觉得是罪恶。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根本无法控制。
这样一个他,真的还有资格去跟骏惠在一起吗?或许骏惠一直离开他才是对的,他根本没有资格,错的一直是他。
这么胡思乱想,他越发茫然了,眼前耳边都是一片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他们还说了什么,就感到到手上落了一个滚烫的,却柔软到他舍不得甩开的事物。
顺着看过去,他看到了莫道桑那一双满是担忧的眼:“令仪,是我。”
他恍然,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鹿卢已经出鞘三寸。
然后是一声嗤笑终于将他彻底唤醒,他几乎是立刻就朝那声音看了过去。
林闻天笑着说:“骏惠,看看这样一个人,你真的不后悔吗?”
温琼华下意识反握住了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像是惟恐他逃掉,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莫道桑一动都不动任由他握着,两人身上温度差了多少他也没有显出一丝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