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揣着师姐交由她的一封短信,水英只觉自个儿简直像个信差。
“水英师妹?”
有人叫她,她扬起头看去,但见眼前一丛黄影,个个手提灯笼向门前走来,其中众星拱月的宋绝正冲着她笑。
水英拭去额头滑下的滴滴粉汗,躬身叫了声师兄。
宋绝与净心阁的一干女弟子间明面并无隔阂,温素虽与他未曾交好,却也并无交恶,同水英甚至还有同乡交情。
今夜是天涯阁中子弟相互比试之日,几个阁中子弟需要绕着绝情门巡视,最先到了绝情门入口处即成胜者,今次赢家也不例外,仍然花落宋绝处,天边还未暗去,他已提着灯笼同几个看好的师弟一齐等待阁中其余人前来。
见着水英倒是意料之外,宋绝不时已期身来到她身边,悄无声息地站到水英身侧,令她毫无预料地打了个寒颤,险些将师姐的信抖出来。
“山下很热闹罢?”宋绝问道,声音亲切。
“好似是的……胶原城外热闹,城里……”
“城里怎么了?”
“城里挂了许许多多的白灯笼,看着着实吓人。”
“我未曾听说你在胶原城有甚熟识,怎想到偷偷下山去趟胶原?”
“我不是偷偷,我是,我是……”不好将长老嘱托和盘托出,只得咽下缘由,水英再道:“我想去胶原玩上一玩,师兄莫言同旁人声张,”说罢吞吞吐吐几欲脱身道:“我先回去净心阁,改日再去拜访师兄。”
宋绝目送水英身影在眼前抹去。
手中的灯笼交与师弟,道:“你说她去哪里做甚么?”
“我猜八成是去寻温师姐,一定不错,胶原城可不是正通往潍州必经之路。”
“那你说胶原够不够远?”宋绝缓缓地抽出手中捻紧的一张信纸。信纸上赫然正是温素娟秀的蝇头小楷。宋绝凝注字迹,似是痴了,道:“天黑之前我们赶不赶的回?”
温素坐立难安,抵死不进屋。
屋中红烛红窗,点着一支燃着香碳青烟袅袅的香炉。镶金丝的锦帐上绣着簇簇玉芙蓉,这床显然是张鸳鸯塌。
她死也不进屋,一杯一杯地喝着小厮本应当送进屋中给慕容玦和大眼睛姑娘助兴的酒,酒入唇舌,鼻子霎时一酸,她醉意已鼾。
“这香是不是很好闻?”
慕容玦坐在舒适的靠背椅前拉着领口透气,瞅着温素宁可喝醉也在门口不进,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
“啄春宴时用的便是我老家的凝春香。迎春阁,啄春宴,凝春香,当真是春色满园,今日虽不是啄春宴,但公子一个人就抵得上胶原城全城的男人。”
慕容玦点头,挺也没听见她嘴里说甚么,心思全记挂着温素,闷闷不乐地随口应答。
大眼睛姑娘名叫纤菡,双手纤细因而得名,而那双纤细的小手则已攀上了慕容玦的领口袖口,滑如小蛇般游走,很快,她整个人已经向他倾倒。
啊地一声大叫。
温素忽而迎来短暂的清醒,这是慕容玦的声音。即刻她用劲儿推开大门,但见纤菡倒在床边,慕容玦似压在她身边。
谁来救救我的眼睛。
温素脸红得厉害,手里还捧着盛满酒浆的大肚瓶,交代一声多有得罪便要跑走上房顶清醒。
谁料还不等她动身,纤菡已同她肩膀相撞,羞愤地咬着唇冲了出来。
再回头望去,慕容玦正惊魂未定地扣扣子。
这么快?
温素拔腿想逃,可惜慕容玦已愠怒着冲着门口嚎道:“把酒拿进来!我看你敢走?!”
温素只得听令将酒瓶拿进屋中,安慰慕容玦清白不再的心灵。
进了房门,慕容玦便将酒瓶从温素手中一夺。整个人仰头从壶嘴往喉咙倒酒,喉结涌动,领口半开半合,泛着油亮的琼浆滑落在他唇角滑下下颌,其人神色羞愤,高挺的鼻梁被酒瓶凸起处压得发红,整张脸似熟透了的腊梅。
他这模样,活脱脱是被人欺负后羞愤难当的贞洁烈男。
温素恐怕他喝个半死,赶忙从他嘴边夺下酒瓶,情急之下,自个儿顺着壶口将余下的浆液全吞进肚子。却不想这大肚瓶中装的是迎春阁的震阁宝贝,入喉后登时脑袋发昏,似木雕般怔在原地,胃里翻江倒海。转身过去,朦朦胧胧的只见一片花红,花红之间有个熟悉的影子。
慕容玦此时还能清醒,背对着温素,抓着锦帐将头鸵鸟般埋着。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脖颈已经被吧嗒地嗦了一口。慕容玦以为纤菡方才被他狠咬一口不服气回来接着轻薄,当下怒气冲上心头,一回头,却跟雷劈似的呆立。
温素环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膛前用力地呼吸着他身上的酒气,像两个相互依偎的醉鬼,她亲昵地说道:“你怎的早回啦?”花红间的影子被她认成了云景。
慕容小王爷被亲在后颈还没缓过神来,只觉得血气上涌。浅棕的瞳孔在她凑过来的那刻紧缩。
“我警告你,我慕容家……不要以为你区区一个江湖游女就能,就能……有什么也得先跟我回南疆再说……”
转过头来却见她又要来“犯”,这次是张着嘴巴,将要咬他的喉结……倾刻间,一个猛推便将温素推地后退几步远,直撞到身后的锦布桌前。心慌意乱,口不择言,此乃清白受辱之大事,何况温素这醉样儿显然没想着认真负责。
慕容玦咬牙切齿道:“你胆子不小哇……你……你等着!”温素纤腰被结结实实地一撞,自然也被撞地半清醒了。手攥成拳头锤打眼眶边缘,方在模糊间看清,眼前哪里还见云景?只有慕容小王爷怒气冲冲地一手扶着床沿,一手捂着心口窝,面目狰狞,好不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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