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殿——刑堂也在。
典久招绑了亓衡之时并没有低调行事,一传十十传百,弟子们就都听说,那个胆敢悔婚掌门的人被捆到刑堂里去了。
有不少空闲的弟子溜达到昭华殿外探头探脑,顾拥雪并不管那些弟子,径直带着宋沉轩入正殿。
昭华殿正殿中央有一“诫子台”,形如梅花,每一朵花瓣上都设一个暗扣,暗扣系着沉重锁链。
亓衡之就被那五条锁链牢牢捆在诫子石台中央,一双桃花眼暗得厉害,直勾勾地盯着坐在殿上的典久招。
典久招瞄见顾拥雪的身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来人啊!”
有两个长华弟子执棍而前。
“用刑!”
顾拥雪道:“且慢!!”
他与宋沉轩一道上了殿阶之上。
典久招硬声道:“这混账东西轻侮于你,师弟,我这是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顾拥雪道:“师兄等我审问完再动刑也不迟。”
典久招重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说出些什么来!”
顾拥雪转身,去看台下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亓衡之。
却见亓衡之目中泛光,也盯着他。
顾拥雪微微一怔,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亓衡之盯的不是他。
宋沉轩站在殿阶之上,瞧殿下的亓衡之,神色极淡。
亓衡之原本还想挨过这一顿打,叫典久招他们再也不能给他小鞋穿,可是与宋沉轩目光交错的一刹那,他不愿意了。
他凭什么挨这一顿打?还是在宋沉轩的面前!
顾拥雪步下殿阶,看他许久,微微侧身,负了右手。
亓衡之沉默许久,忽地一笑:“师尊不是要审问我吗,怎么不问了?”
顾拥雪冷冷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亓衡之眨了眨眼睛,道:“师尊是想问我为什么悔婚吧?其实也没什么,弟子不过是觉得,师尊,我不爱你。”
顾拥雪心头一紧,冷冷道:“为师现在也不爱你!”
亓衡之笑道:“所以嘛,咱们师徒成亲,不是个笑话吗?”他看了顾拥雪身后的宋沉轩一眼,道,“弟子只想和弟子心爱之人成婚,不愿随便找一个人共度一生……”
顾拥雪沉默片刻,道:“为师的姻缘线在你身上,情爱——注定。”
亓衡之慢吞吞地道:“琰浮州都道姻缘相牵之人必定相爱,但是,也不是没有例外——师尊敢说我们一定会相爱吗?”
顾拥雪当然不敢说——也许不是不敢,而是拉不下那个脸。
亓衡之知他脾性,故意更加直白:“或者说师尊已对弟子有了情意,非弟子不可了?”
顾拥雪不语,目光锋利如刃直刺向他!
典久招下得殿来,冷笑道:“你到现在都还不知尊卑、出言不逊,来人啊,先给我打二十大棍!!”
亓衡之目光流转,嘲道:“师伯若一定要逼婚,弟子受不住重刑,定然屈服——只是师尊他又不是没有人要,何必硬要逼迫弟子呢?”
典久招气得脸阵青阵红,一股气堵在胸口,差点没顺过来。
顾拥雪要与人双修疗伤之事他们并没有告诉过亓衡之,被他这么一说,倒好像顾拥雪上赶着倒贴他似的。
“你这个,你这个——今日我教训你,只单纯因你言语轻薄,辱你师长!!”
亓衡之道:“师伯若不是想逼婚的话,这昭华殿,只怕不会这么点儿人吧?”
长华弟子犯错,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一类大事,自不必到这空旷的昭华殿受长华审判。
典久招未曾召集长华上下,当然别有私心,亓衡之把这一层窗户纸戳破,显然不准备“就范”。
典久招森然道:“好,好!”他直接喝道,“来人!”
殿内的长华弟子应声。
典久招道:“给我狠狠地打,先打一百大棍!”
亓衡之:“?!!!!”
典久招咬牙切齿地道:“天地君亲师,今日,我便代师弟把你打死了事!”
亓衡之惊怒道:“师伯你滥用私刑!”
典久招比他更怒更大声地道:“我就滥用私刑了!!”
要真被打一百棍,他不死也残废了。亓衡之立刻转向顾拥雪,道:“师尊,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顾拥雪目光冷淡,不说话,仿佛准备袖手旁观。
亓衡之咬牙笑道:“好,好!”他的眸子黑得发亮,恶狠狠地盯着顾拥雪道,“死便死吧!等我死后,师尊一定记得在琰浮州上公布我的死讯。我不愿意与师尊成婚便被打死——这真是长华弟子最有面子的死法了!!”
长华弟子已围至诫子台的附近,亓衡之闭上双眼扬起脖子,引颈待戮似的。
典久招明显气得更厉害,行刑弟子略微迟疑,他立刻喝道:“愣着干什么,打!!”
顾拥雪道:“慢着!”
行刑弟子立时向顾拥雪行礼,退了下去。
顾拥雪道:“罢了。”
亓衡之睁开了眼睛。
顾拥雪对上他的眼,平静地道:“你既真这么不愿意,为师也不会逼你。”
亓衡之目光闪烁。
“结契之约解除,为师等你三年。”顾拥雪道,“这三年内我仍会把你当徒儿教导,若三年后你仍如此坚定,为师会另选他人。你若不愿继续在我门下,入你大师伯的门下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