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流水中的月光,又好像雪岭间的清风。
——他收他为徒的那一日,宋沉轩的姿容可有这么出色?
宋沉轩道:“师尊?”
顾拥雪回神,后退半步,目中闪过一丝尴尬:“为师方才没留神……”
宋沉轩目光流转,倏忽一笑:“弟子也没留神。”
顾拥雪别开眼道:“我们走吧。”
宋沉轩就跟在了顾拥雪的身后,唇边带着笑意,先前沉郁之色一扫而空。
亓衡之瞧见顾拥雪和宋沉轩下来时,立刻溜入了人群。
顾拥雪故作不知,带宋沉轩去采买了不少朱砂黄纸。
亓衡之跟在顾拥雪的身后,就见顾拥雪带着宋沉轩在偌大的余桥镇中逛了个遍。
每到一处街头,顾拥雪都会画一张符篆,贴在斑驳的墙头。
这是为了安镇内百姓的心!
修为高些的妖精,只有中品符才有作用。
但画中品符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以四时之水夺天之运,只在二十四节气时书写才有作用——对付这种小妖,浪费得很。
眨眼便到了午时,顾拥雪的面色已略显苍白。
宋沉轩道:“师尊耗费太多精气了,你身体不好,不若让弟子来吧。”
顾拥雪道:“你入外门都还未满半年,会画符?”
宋沉轩只得摇头。
亓衡之咳嗽一声,不再躲藏,提着他临时买来的一大堆黄纸出现了。
宋沉轩瞥见亓衡之,道:“师兄来了!”他又道,“师兄身强体健,师尊便让师兄继续画吧。”
顾拥雪看了亓衡之一眼,没吭声。
亓衡之主动从顾拥雪那儿接过朱砂墨笔,破天荒地没有推辞。
整个余桥镇剩下的辟邪符,亓衡之就都给包了。
日落西山。
落霞漫天。
顾拥雪师徒三人用了饭,早早地就到了镇中高台下等。
镇长给他们安排了最前头的位置,顾拥雪并没有推拒。
整个余桥镇的人都挤在此地,大人抱着小孩,老人挨着老人……
镇长拿着本册子一个个地点名。
顾拥雪盘腿坐在上首,闭目调息。
月色下,他一身浅淡白裳,似有银光环绕周身。
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更加淡了血色,身后长发如墨瀑般披散……
尊贵,圣洁,恍若天人!
余桥镇百姓几不敢抬头看他,只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宋沉轩心头鼓动,眼也不错。
亓衡之亦目不转睛地看了顾拥雪半晌,余光瞄见宋沉轩也在盯着顾拥雪,登时不高兴了。
“师弟!”亓衡之凑到了宋沉轩的身边,道,“我以为,今晚那狐妖必不会出现!”
宋沉轩将自己都快黏在顾拥雪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道:“师兄这么肯定?”
亓衡之道:“不若师弟与我打赌?”
宋沉轩淡淡道:“赌就不必了,我亦认为那背后之人不敢妄动。”
亓衡之有些无趣,看了一眼顾拥雪,又看向了宋沉轩。
宋沉轩亦是看了一眼顾拥雪又看向他……
两人视线隔空交汇。
亓衡之心中一动,莫名觉得诡异。
有那么一瞬,他好像能感知到宋沉轩在想什么……
“啊,漫漫长夜,几位仙长竟要陪我们在这夜风之中受冻挨饿,真真是辛苦了。”
一美艳女子踏着月色款步行来,指挥身后婢女放下藤椅桌案,摆上了各色瓜果糕点。
“小小粗陋心意,还请仙长们不要嫌弃,先用些垫垫肚子……”
顾拥雪睁开眼睛,看向那女子。
女子撞入顾拥雪的眼,被那淡漠凉冷的眼神惊了一惊。
亓衡之从位子上站起来,打量着那女子道:“不知夫人是谁,先前集合之时好像没见过你?”
女子狼狈地收回了眼,行礼道:“妾身余焦氏,是本镇余镇长的——”
“夫人,夫人!!”余桥镇镇长把点名的活计交给了手下,直接跑了过来,“夫人,你怎么跑出来了?”
余焦氏道:“你们都要到这里集合,偏我不在。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所以,就干脆带着人都过来了……”
余桥镇镇长似乎想要责怪。
顾拥雪起身,道:“余镇长。”
余桥镇镇长连忙凑到了他身边。
“不是说每个人都要到的吗,你为何让你夫人留在家中?”
余桥镇镇长道:“我,我夫人她身怀有孕,这秋日的风凉,我怎敢让她吹一夜的冷风?”
亓衡之“啧”了一声,道:“镇长好大的心,在这关头也敢把你夫人留在家中。”
顾拥雪皱眉道:“此地人气多,妖邪也不敢擅动。你将妻子留在家中,只有可能害了你妻子与这许多婢女!”
余桥镇镇长连连称是,头低得都快点到地上去了。
亓衡之瞧那余焦氏半晌,忽然伸手,去拽余焦氏的手腕!
余焦氏吓得花容失色,后退几步,跌进了余桥镇镇长的怀中。
余桥镇镇长拥住自己的妻子暴怒:“这位仙长想干什么?”
亓衡之没在余焦氏身上发现什么,道:“我只是有些怀疑——”
余桥镇镇长道:“仙长莫非怀疑我妻子是狐妖吗?”他道,“小乔与我在这镇上生活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