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百毒,莫如相思。
天机阁研制出的这味相思毒药,被世人唤作“问情”。
有道是“一饮问情,不可相思”。饮问情者心存悸动便会手脚麻痹,浅淡情愫便会胸口刺痛。若是深情,则必心痛如绞,片刻难捱……
前生,他给顾拥雪喂下了这一味相思毒,顾拥雪为亓衡之心痛如绞、仪态尽失!为他,却连针扎的痛都不曾有半分。
相思毒,相思毒——毒透了相思!
“……早先为师见那镇长护妻便觉得不对。你师兄去抓他夫人的手,他言辞激烈正常,只是衡之还未说怀疑他妻子是狐妖,他便那般敏感。”
宋沉轩凝视着他的眉眼,道:“师尊那时便起疑了?”
顾拥雪点头,道:“他们夫妻间的姻缘线并非天生自然,今日这一场大戏,一镇之长竟要装得如此‘弱势’,为师本只怀疑三分,但看他分明能反抗却未反抗,饮下相思毒也未曾发作——他怕是自己陷害的自己的妻子,为师有八成把握!”
宋沉轩道:“但他敢喝下师尊给的药,这说明他与狐妖并无直接牵扯,他很自信自己不会出事。”
顾拥雪低笑一声,道:“所以,为师才让你师兄绑了他,引蛇出洞。”
一日,两日。
余桥镇都仍是风平浪静。
余桥镇镇长已是唇干口裂,绑在高台上,恹得像根遭了霜的麦苗。
顾拥雪不论日夜都守在高台旁,和宋沉轩一样都不怎么搭理亓衡之。
亓衡之被冷落了,闲得无聊,就去找余桥镇镇长的麻烦。
镇长家中的奴仆几次来给自家主子喂水喂食,但亓衡之在旁边虎视眈眈,那奴仆被吓到了,草草喂上几口便跑得无影无踪。
短短几日,余桥镇镇长已昏厥过去数次。
原先对镇长多有不敬的村卫都来找顾拥雪求情了,顾拥雪只淡淡道:“你们先前不是对他很不客气么?”
村卫们羞赧,一时无语可辩。
顾拥雪道:“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若他是你们上属就可叫你们做一切事,总有一日,你们会堕入邪道!”
村卫们向顾拥雪连连忏悔赌咒,再不敢提为镇长求情之事。
近五日,月朗星稀。
镇东面的高台上近乎漆黑一片,挂在两侧的灯笼便似鬼火一般影影憧憧。
镇长仍被绑在台上,仿佛一只风干了的萝卜。
忽有人大呼小叫,嘶声凄厉:“人,人——人都死了——来,快来人啊!!”
顾拥雪猛地睁开眼,几步就跃到了那人的身边。
那人周身是血,乍撞见一身白衣的顾拥雪,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顾拥雪提住他的胳膊,道:“哪里出事?”
那人瞧清顾拥雪样貌,哑声道:“仙,仙长!”他颤抖着手,往后,指了一个方向。
顾拥雪便放开了他,往他所指方向追去。
亓衡之与宋沉轩自然也跟着他追了过去。
留下来的百姓骚动不安,有一小部分甚至想追上他们,但是追到半路却就不见了他们几人的影子。
“铃铃铃。”
不知何处飘来的铃声,让这夜色更加地如梦如雾。
余桥镇的百姓忽然发现今晚的夜色是那么地深,深得连高台上的两盏灯笼都叫人瞧不清楚。
“呼——”
有风吹来。
落叶卷了一层又一层,飘到了高台上。
余桥镇的百姓都忍不住用手臂挡住了脸,想要阻挡这吹迷了双眼的风。
清音一啸,剑光陡现!
在场众人浑身一震,头脑霎时间清明!
但只见一柄剑身雪白的剑扎在高台之上。一名女子踉跄地跌坐在台上,她身旁的余桥镇镇长,绳索已被解开了一半,仍自挣扎。
顾拥雪从天而降,笼着银光落在台上。
他神情冰冷,俊美天成。无风自舞的长发及膝,乍眼看仿佛神祗降世!
“孽障!你竟敢杀害无辜!!”
女子面上全是惊恐,几步爬过,抱住了刚解开绳索跌倒在地的余桥镇镇长。
顾拥雪一挥袖,女子便飞出一丈,重重撞在了砖墙上!
“求仙长开恩,求仙长开恩啊!”余桥镇镇长面如土色,“嘭”地一声跪下,膝行至顾拥雪身前,磕头。
那女子口吐鲜红,慢慢地爬了起来:“余郎,你何必求他?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顾拥雪面无表情,整个人冷得像座冰雕!
余桥镇镇长亦慌乱地看了那女子一眼,继续向顾拥雪磕头道:“仙长明鉴,仙长明鉴!我从未与妖有什么牵扯!她,她……是她杀的人,我没有动过手!”
女子震惊:“余郎你!”旧伤引动,“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大口血。
亓衡之跃至高台,几下就把那女子给擒住。
他手多地去抬女子的下巴,好奇道:“你不是先前那只狐妖吧,怎么妖气如此重?”
宋沉轩瞥了他一眼,道:“师兄,她是与狐妖交易之人。”
亓衡之再看女子,见那女子妖艳妩媚,漂亮得不似凡人,眉毛一挑,便明白了什么。
顾拥雪冷冷地看了亓衡之一眼,召回含光剑,以剑尖指那跪地求饶的男人:“你们到底答应了狐妖什么条件,她在洞中设下的阵法,足以祭尽你们整个余桥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