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下午跟儿子说的话,在萧莨面前说了一遍,叹道:“以后还是得多费心些心思教他,珩儿这孩子太跳脱了,也不知是像了谁。”
萧莨淡道:“你想太多了,他的所有人听他话,想做什么做什么,只是想没人拘着他玩而已。”
祝雁停笑出声:“是么?我猜也是。”
珩儿那边还未念完书,祝雁停没有急着叫人传膳,让萧莨坐下,趁这点时间,想给他揉按一会儿太阳穴。
萧莨却没让他忙乎,拉着他一块坐下,俩人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祝雁停随口与萧莨说起,先头从下人那里听来的事情:“明日就是七夕了,南都府这边也有灯会,我想带珩儿去看看,你有空去么?”
“……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一定有空。”
祝雁停趴在萧莨肩膀上,笑吟吟地盯着他眼睛看,萧莨被盯得不太自在,低咳一声,转开目光:“看吧,我尽量抽出时间来,你带珩儿先去,小心一些,多带些人。”
祝雁停笑:“好。”
转日傍晚,用过晚膳,祝雁停带着珩儿微服出门。
华灯初上时,马车在城中临水的闹市街区停下,这里已是一派人潮浮动、灯火笙歌之景。
蜀州这边因未被战火波及过,这些年当地百姓一直过得尚算安宁,如今仗打完了,哪怕皇帝要换人做,对这些普通百姓来说,并无区别,只要天下太平了,他们的日子反而更好过。
所以今日这七夕节的灯会,都比从前要热闹些。
祝雁停牵着珩儿下车,随着人潮走入街中,珩儿大睁着眼睛四处瞧,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尤其当看到路边高台上表演变脸绝活的人,当下就挪不动步子了,眼里全是惊奇和惊喜:“爹爹爹爹!他好厉害!”
待看到那人不但一抬手就能变一副脸孔,嘴里甚至能喷出火来,珩儿已经乐得只会手舞足蹈,甚至放声尖叫。
祝雁停弯了弯唇角,他也觉得挺稀奇,这变脸吐火的绝活,他从前只在那些杂记里看到过记载,是蜀地这边一种特别的戏法,今日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确实有点意思,可惜萧莨不在,这么好玩的东西都没能看到。
珩儿这小孩精力过于旺盛,站这里一看就看了半个时辰,期间蹦蹦跳跳又喊又叫没有停过,祝雁停到旁边去找了个地方坐下,耐着性子等他。
待小孩终于看够了,才满头大汗跑回祝雁停身边,嚷嚷着要养一班子会演这个的人,每天演给自己看。
祝雁停笑着摇头:“成天不务正业,就想看戏听曲?你想得美。”
难怪想当皇帝没人管着,就这种心性,当了皇帝还了得。
他去买了串糖葫芦来,塞给听他说不同意,嘴巴都噘起来的小孩:“走吧,我们再去前头看看。”
珩儿舔着糖葫芦,拉着祝雁停的手,小声问他:“当了皇帝可以天天看么?”
“不可以。”
“……噢。”
再往前走就到了桥下,这里人最多,都是来放河灯祈福的,当然,更多的是祈求姻缘的年轻人。
祝雁停见之一笑,不由地想起当年,他和萧莨也是在那一年的七夕,在京郊的河边放灯,互许了终生。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深刻在心底的记忆,其实从未淡过,就仿佛发生在昨天。
珩儿一见这放河灯好玩,也闹着要去放,祝雁停拗不过他,带他去买了一些来,牵着他的手到河边,让他自己放。
珩儿兴致勃勃地点灯放灯,祝雁停蹲在他身侧,一手支着脑袋,望着那在水中点点放光、连成一片绚丽星河的灯火发呆,直到萧莨忽然出现。
在祝雁停还呆滞着时,萧莨也已蹲下 身,捡过一只珩儿还未放下的河灯点燃。
珩儿大声喊他:“父亲!”
祝雁停转过头,见到萧莨,眼睫动了动,才似终于回神:“你来了?”
“嗯。”萧莨将点燃的河灯放入水中,看着它顺着水流缓缓向下游淌去,点点火光倒映在他墨色的双眸中。
“……我还以为你真没空来了呢。”祝雁停小声嘟哝。
萧莨轻勾了勾唇角,没有接话。
因为有人曾经说过会一直等他,等到他来,所以他再忙都记挂着过来。
珩儿继续放没有放完的河灯,萧莨拉过祝雁停一只手,祝雁停回握住他,轻轻摩挲片刻手心,谁都没有出声,只安静看着他们的孩子在一旁玩闹。
天上银河璀璨,祝雁停抬眸看了半晌,身侧的萧莨问他:“在看什么?”
“看星星。”
祝雁停小声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夏夜,夏夜能看到萤火虫,还能看到星星。”
“星星好看么?”
祝雁停点点头,“自然是好看的,可惜那会儿只有我一个人,没人陪我看。”
他说罢,笑瞅向萧莨:“现在有你,还有珩儿,就更好看了。”
笑意在祝雁停的眼中完全地晕染开,萧莨心头微动,捏紧他的手:“嗯。”
祝雁停想了想,又问他:“表哥,等你登基了,是不是就更没空这样出来玩了?”
“不会。”
“真不会啊?”他总怀疑,萧莨做了皇帝,会过于昃食宵衣,那这日子过得多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