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沉尚未开口,俦侣先苦笑道:“年公子,他们看的是我,从前我和安知在这一带很有名。安知走后,我被怨灵附体,害了不少人,他们不知怨灵,只知是我。”
“全认得你?”姜冬沉问道。
“我想,或许是的。”
话音刚落,突然有个卖菜的小贩大声叫道:“我听见他们讲话了,乡亲们!那人就是俦侣!大家快跑啊,大魔头下山了!”
原本热闹的街市一下子变得慌乱,人们走的走逃的逃,瞬间叫喊声,尖叫声,小孩子的哭声盈满街市。还有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拿着自家铸的铁剑跃跃欲试地想要刺向俦侣,最终还是在慌乱中被父母带走了。俦侣沉默的看着奔逃的人群,极想为自己辩解,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没人会信的。”俦侣自言自语道。
年却升听见这一句,问道:“什么?”
“我这些年被怨灵附体的事。人们只能看到谁害了人,谁作乱一方,而那个人从前是什么样,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沦落至此,无人会在意,更无人想在意。我绝对没伤过这些人,或许有一小部分确实被我伤过,但大多数都安然无恙,可他们道听途说,添油加醋,见了我,只知谴责和逃跑。我什么办法也没有。”
年却升没有回答,但他对这些话颇为赞同。
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向年却升姜冬沉忧心唤道:“哎呦,二位道长,几日不见您二位怎么把他给带下来了,这……万一伤到人,不就坏事了吗。”
“他不会害人的。”姜冬沉沉声道。
年却升在一旁开口:“大家不都知道往日里俦侣不害普通人吗,为何还如此逃窜?”
小贩上前两步,见俦侣果然无动于衷,放下心来:“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外面风言风语传的太厉害了,得知真相的,或许也只有我一人罢了。”
“此话怎讲?”年却升问道。
“三年前我初来这里,不知流传凤城山凶险,便一人上山采花制胭脂,在山脚下,遇见俦侣道长。”
闻言,俦侣惊讶道:“是你?那日我神智难得清醒,我记得你上山,采合欢花,我看见你满篮清香,还感慨得很。”
小贩点点头,接着讲道:“俦侣道长将所有事情告知与我,并托我将这些事流传出去,向凤城居民道歉,并尽力阻止凡人上山。我一一照做,只是一人绵薄之力,无人听信,还说我痴人说梦,胡编乱造,因为上凤城山从未有人能活着回来。”
年却升沉默片刻,再次叹道:“人之常情。”
小贩接道:“是啊,方才见您二位将俦侣道长带回来,我心里也犯嘀咕得很,生怕他再杀起人来。”
良久,姜冬沉问道:“您可知道,何处有卖罗盘?”
小贩在载满胭脂的车底翻腾一阵,找出一个半旧的罗盘,递过去道:“我这罗盘有些年岁了,从前年轻四处闯荡,现下也用不上了,若二位道长不嫌弃,便赠与二位。”
姜冬沉双手接过,颔首道:“多谢。”
俦侣一只手食指指尖亮起一点柔和的光,轻点在罗盘指针上,指针转了一个圈,直直向北方。年却升担心罗盘只指了个大概,便问俦侣:“你和安知之间,有没有什么类似心灵感应的联系,就是让你能感应到他。我怕到时候不好找,如果有自然是好,没有也无妨,就是耗时长些,问题不大。”
俦侣忙答:“有。我是安知的灵力催化为人的,对他心魄多少感应得到。若他心魄出了什么损伤,归期会受影响,但归期一直安然无恙,所以,可以。”
“那就好了。”年却升一笑,转身对小贩道,“走了,告辞。”
刚走没几步,先前那些逃窜的居民见无生事端,又纷纷聚了回来,站在街道两边,眼瞧着三个人走过来。
还是那个卖菜的小贩,又叫喊起来:“乡亲们!俦侣被着两个人制住了,伤害不了我们!大家快来,擒住他!”
众人接二连三围上来,又被年却升瞪了回去,那卖菜的小贩壮着胆子,指着年却升的鼻子骂道:“我们这是为民除害!你不让我们杀他,就和他是一伙的!”
年却升刚想说让他们要除去找那只怨灵去,忽然想起怨灵好像还在自己体内,忙住了口,语气一转道:“都走走走走走,你们打得过他吗?回家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别管人家了啊!”
这时有人扔来一片烂菜叶子,不偏不倚打在俦侣胸口上,俦侣一愣,死死攥住手,低下头一言不发。任周边的人们拿各种各样的东西砸向他,不躲也不挡,始终默默的。
人们喧闹着,叫喊着。
“魔头!我儿子前年上了你的破山头,就再也没下来过!他还不及弱冠,年华尚好,却死于你手中!”
“那年我父亲上山求你平乱,你二话不说将他杀害,后来我母亲求道士去寻,也葬命于凤城山!”
“我们绝不容许,一个大魔头住在这里!”
“说得好,绝不姑息!”
俦侣怕那些人扔来的东西会砸到年却升和姜冬沉,默默退了两步,跟在两人后面,仍然无动于衷。
年却升气道:“菜叶鸡蛋都不要钱的是吗?都赶紧回去!害人的不是俦侣,是怨灵!你们为何不念从前安知俦侣四处平乱除邪之功,你们凤城但凡出点事端,哪件不是他们二人为你们平的?他们从不向你们索要什么,如今他们落难,你们就是如此报答他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