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无情的宣王竟会为一人做出这样近乎疯狂的举动,萧楚屹真的没料到。
且不说让史官改史自古便遭非议,实不是明君所为。你改得了一纸正史,堵不住悠悠众口。不仅当朝官民会议论纷纷,对皇室形象没有好处。后世野史、评论定也多加谴责。
夏晨欢已然在大燕亮相,识其之人众多。以后还会晋升为太子妃、皇后,继续参与朝局。朝中之人个个聪明绝顶,这一改,怎会猜不出事件全貌?坊间传闻也少不了了。
若萧楚屹和萧皓轩全力压制,是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本该瞒得严严实实,石沉大海的真相,令皇室、宣王蒙羞的真相就这般曝露于人前,不怪萧楚屹迟疑。
萧皓轩从容不迫的落下一子,双眸沉静无波,语气坚定,“是,我想的很清楚。”
两人对峙片刻,萧楚屹眯了眯眼,还是打算劝上一劝,“我知道你不愿夏晨欢受委屈。可你想过真相曝光后朝臣百姓会怎么看他吗?流言蜚语,谴责鄙夷的目光肯定少不了,真的值得吗?”
说实在的,萧楚屹有些理解不了萧皓轩的想法。当初他为了不让顾遥难做,遭人诟病,特意更改他的身份和家世。
他当然和萧皓轩一样想保留爱人真身,但权衡利弊,孰重孰轻再明显不过。
再说比起夏晨欢,夏晨瑜的家世背景要好上许多,这个身份并不算差。
两人心智聪敏,又是父子,萧皓轩一眼便知萧楚屹在想什么。
他转头看着窗外,隐约见燕京城中灯火阑珊。望朝宣王府的方向,想起夏晨欢,男人目光一瞬放柔,隐隐带着心疼。
萧皓轩说的淡然,却让人无法反驳,“晨欢和顾遥不同。顾遥不在乎原本的身份,而且“余遥”是为他量身定做,没有不妥。”
他看向萧楚屹,“但晨欢对替嫁之事无比愧疚,我不想他永远放不下。他更厌极夏晨瑜这个人。晨欢从小就是夏晨瑜的影子,我不愿他以后还要顶着夏晨瑜的身份活下去。”
萧楚屹抿唇不语,双眸渐渐松动。萧皓轩的理由实在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如果搁在顾遥身上,自己同样会这么做。
皇帝终是无奈地叹口气,勾出一个真切的笑容,“拿笔墨和懿旨来。”
一旁的唐公公立刻取来笔墨和空的诏布,放在棋盘旁。
萧楚屹即刻亲书懿旨,行云流水,一蹴而就。
他嘴角笑意戏谑,将懿旨递给一直沉默注视着的人,语气调侃,“这个先让你拿回去哄人开心,其余的我会吩咐下去。”
萧皓轩面不改色,立刻下地,俯身拱手行礼,“谢父皇恩典”,双手接过懿旨。
萧楚屹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敛了笑意,“正好,加封太子的懿旨下月就要出了。到时刚好把替嫁之事压下去,册立太子妃的仪典上也可直接用夏晨欢的真身。”
萧楚屹要立萧皓轩为太子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礼部正在选日子,下月初颁布懿旨,坐实消息。等祭祀大典和春节诸事安排好,便要忙着准备册立太子的仪典。
萧皓轩点头应下,傲骨自信,“我知道怎样把影响降到最小,请父皇放心。”
萧楚屹瞟了眼断掉的棋局。若继续下下去,不出十子便能结束,是平局。
这是两人第一次平手,萧楚屹难掩自豪和满足,当然相信儿子有能力处理好。
他笑的分明,话里打趣,“退下吧,你怕已是迫不及待想回宣王府了。”
萧皓轩也不否认,行礼告退。离开皇宫后快马向宣王府疾驰,归心似箭。
马上要进腊月,年底公务繁忙,事情纷杂,萧皓轩忙的不可开交。十日前又领命去代郡规划监察京代运河开挖工程。
这差事虽也不是非萧皓轩不可。但继承帝位后少有离京的机会,萧楚屹希望萧皓轩在那之前多到地方熟悉民情,亲自观察参与基层工事。
代郡离燕京不算远,萧皓轩处理完后立刻返京。到燕京后又马上进宫回禀,连王府都没踏进一步。
他并没有传回返京的消息,府中众人见他皆吃了一惊。萧皓轩径直去西院,健步如飞。
敛秋和清珞、清瑶正候在书房门口,还没行礼便被萧皓轩止住声音。他极轻的推门进去,敛了脚步声。
西院书房很大,外部是层层书架,摆满书籍竹简,往里走有书桌、药桌和药柜。
夏晨欢正坐在药桌旁专心致志的配置药丸。一边搅拌,一边往炭火炉上的煮沸的药汁中加入粉末,完全没觉察到有人进来。
萧皓轩站住不动,暗眸凝视着夏晨欢,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目光放柔。
离向宣王坦白已过去一个多月,夏晨欢很忙碌,竟不输给萧皓轩。
年底王府事务众多,都要王妃亲自决策监督。萧皓轩还把文理阁的账目都交给夏晨欢打理,数目庞大,不可小觑。
同时,也许是因为架在脖子上的刀消失不见,不再抱着必死之心而活。夏晨欢对未来充满希望,越发投入到热爱的事情中。
他每日必去济世堂为人看病,向吴天学习的热忱高涨。现在医术精湛,已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若萧皓轩回府的时辰晚,夏晨欢会一直待在书房中鼓捣研究,丝毫不觉时间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