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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一众世家子弟的神情看在眼里, 谢景安浅笑着在上首坐下, 亲和的道:“本王今日请诸位来是为了见个面, 认个脸, 松快松快, 怎的诸位还站着, 快快免礼请坐。”
    有了谢景安这话,众人才都笑着应和坐下来,原本以为这顺王说两句客套话就会转到正题。
    毕竟叫刚才女仆从身上的花露一引, 众人早就心思活泛,恨不得立即买了这新鲜物什好回去铺货, 却不想这顺王左说右说, 都只是闲聊,一个字都不肯点在那新鲜东西上。
    众世家听的心中焦急, 殊不知谢景安心中也急, 但为了将这些东西抬抬身价多卖些银两,只好面上装作云淡风轻, 半句不提他叫人造的那些东西。
    眼见着场上的众世家越来越如坐针毡, 盯着他的神情中也都带了些急色,谢景安提着的心才渐渐放回腔子里, 却也没当下就提, 而是又添了一把火, 道:“今年入冬早,天气也比往年要冷些,诸位从各州而来只怕是比往常路途要辛苦些罢。”
    可不是要辛苦?谢景安话音落下, 各世家子弟面上还一派笑容,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若非被他一张宴请帖子招到了莫州,他们现下还安安稳稳的待在家中呢。
    白日虽说要忙碌些,但也能红袖添香,不像如今这般,一路为赶路吃尽了苦头,到得王府还不能轻松,要饿着肚子打起精神与上首的顺王周旋。
    想到这一路上为赶路吃不好睡不好,裹着厚厚的衣裳也冷的直打颤,抱着汤婆子也只觉骨头缝里都是风,众世家不免心中对谢景安多了几分怨念。
    但尊卑有别,众人只敢在心里悄悄的想,却不敢说出来,陪着看着心情颇好的顺王闲话几句,眼见着顺王像是越谈兴致越高,方源却不想再这么耽搁时间下去了,毕竟他还惦记着自己这支偏支的前程。
    方源暗地里悄悄清了清嗓子,将穿着的衣裳也在桌子底下拿手悄悄抚平,务必给顺王一个好印象,就在他左弄右折腾好不容算是妥当了,正欲站起来,就见旁边的姚斌刷的一下站起身,眼睛里闪着的光都快晃人眼了,面上更是一脸谄媚的笑,声音也比往常亲切柔和,丝毫不见先前在马车上编排顺王时的尖利:“顺王殿下这般关切草民,真是让草民受宠若惊,顺王殿下说的是,今年是比往年要冷些,就是在家中每日也冷的直打颤,睡觉也时而会被冷醒,草民原以为其他人家中与草民也几近相同,却不想殿下这花厅竟这般暖和,也不知殿下是怎么将这花厅命人拾掇了一番,还请殿下可怜我等,为草民解惑。”
    各世家话事人以及在家中颇为得脸的世家子弟都是娇养着长大的,因此像姚斌这般极为怕冷的不在少数,虽说众人的关注点都是在方才的香气和听来的传闻上,但听到姚斌的话,还是忍不住悄悄竖起了耳朵,眼神也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期待。
    只除了方源,方源与其他世家子弟满目希冀不同,他只是惊的膛目结舌,回过神后更是气的几近将牙咬碎。
    这个死胖子,简直生来就是为了克他的,在易州为了自家铺面争得你死我活,出了易州还硬是挤到他马车里来,他想着大家同出易州,在自家地盘上可以明争暗斗,但到了外面该一致对外,于是就忍了,可是没想到啊,这死胖子到了王府还要这般跟他争,真是枉他心软,还顾念着同乡之宜。
    方源越想越气,恨不得当下就站起身与这死胖子好好理论一番,可到底这不是自家地盘,是顺王府,方源只好硬咽下这口气,好生努力了一番才让脸上接着挂上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细细听着姚斌与顺王的谈话。
    听到姚斌提的问题,谢景安心里颇为骄傲,他还当这些古人城府有多深能忍住多久不问呢,结果还不是不如他?
    这么想着,谢景安看眼前的胖子也觉得顺眼了几分,只是该吊的胃口还是要吊,谢景安笑着道:“不过是府中匠人的一些雕虫小技,不值当什么,若是诸位都有心想做,只管叫人去城中找那些会做的匠人去府上做就是了,现下这门手艺在莫州不是什么稀罕事,会做的人不少,即便是各家都要做也将人请不完。”
    谢景安说的语气淡淡似是完全不将这等事放在心上,各世家听在耳中却只觉心中一凛,心思顿时复杂了几分。
    尤其是姚斌,脸眼见着脸就要扭曲了。
    这个顺王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他虽是对这种能让偌大花厅都暖和起来的方法十分在意,但更上心的是方才的花露和还没能一见的烧酒和带香的胰子,他特意第一个站出来问,不过是奉承顺王几句给他个好印象,再借着这个由头讨好一番,看能不能拉些关系,好在这桩大买卖中多占一些份额,谁想这顺王油滑的完全不接话,说的话看似对他极为亲切,却将他撇的干干净净,叫他想黏都黏不上去。
    姚斌真恨不得将自个儿是五皇子老丈人的身份搬出来,压一压这个顺王,但又怕将人惹恼了,得不偿失,姚斌思前想后,到底没敢,只是附和着谢景安说了几句,也不再提其他,识趣的坐了回去。
    姚斌重新入座,其他世家子可算等着跟顺王说话的机会了,一个相貌颇为英俊,年纪也不大的世家子蹭的一声站起身,在其他没反应过来的世家子艳羡加恼恨的眼神中,略带得意的道:“ 定州陈松汀见过殿下,殿下能将府中独有的手艺传给百姓,当真是仁善爱民,陈松汀心中敬佩,只是不知殿下府中的匠人可能为其他府上做工?若是殿下准许,陈松汀感激不尽,必将会厚谢那匠人。”
    陈松汀说完,谢景安颇为意外,姚斌更是气的恨不得捶胸顿足,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还叫那个嘴上没毛的黄毛小子抢了先,他这个年纪定然不是自己想出的主意,肯定是有其他年长的长辈教的,当真是狡猾非常。
    就连谢景安都没想到,他不过是将香水展示了一番,又拿火墙唬了唬人,还没将白酒和香皂拿出来呢,各世家就开始明争暗斗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心中了然,定是他先前让人在暗中散播的消息被各世家打听了去,如今见传闻中的香水是真的,就认定传闻中其他几样东西也是真的,生怕会在这次买卖中吃亏,因此才拼了命的讨好他。
    面上一派书生的清高样,骨子里还不是利益为先?谢景安如今对这些世家也算有了了解,自然坑起来人更不偿命,再者日后他们早晚有一天是会翻脸的,所以谢景安对他们这种明争暗斗更乐见其成,当下笑容更亲切了,温和的道:“本王身为封地藩王,仁善爱民是本王应当做的,当不得陈公子这般夸奖,陈公子想请本王府上的匠人,若是几日前还可,只是现下要叫陈公子失望了,如今器械司缺人,求到本王头上来,本王不好不答应,便将府内的匠人都并到器械司中去了。”
    听到顺王没应自己的要求,陈松汀初时还有些失望,心中想着这顺王年纪不大,怎的这般油盐不进,无论别人说什么都能不着痕迹的回绝,像是早料到他们会问提前准备好了说辞一样。
    只是失望的念头刚出,还没维持多久,再一听到器械司缺人几个字,陈松汀顿时精神一震,其他心思全都抛到脑后去了,仿佛见到了真金白银向自己扑来。
    他虽不是莫州人,但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本事,也知晓些莫州的消息。
    莫州远离边境,虽然有朝廷拨的兵马守城,但十几年捞不到一场仗可打,别说负责制作兵器的器械司了,就连守城卫也每日闲的只能蹲在墙角碎嘴唠嗑。
    闲了十来年的器械司突然缺起人来,还是在传闻顺王让人造了稀罕物什的紧要关头,两厢一联系,可不就是顺王变相的承认了,他的确让人造了那些新奇东西?
    想透了这一点,陈松汀越发兴奋,其他世家也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只等着顺王一松口,就立即想法设法的在这场大买卖中分一杯羹。
    眼见着花厅里坐着的各世家子弟眼神越来越亮,神情也隐约可见带了几分急切和兴奋,谢景安琢磨着前期铺垫的差不多了,才转头吩咐崔同:“这个时辰只怕本王的客人都饿了,你派人传令下去,让膳房上菜吧,就上本王前些日子吩咐的新鲜菜式,再让秦总管将香皂准备好,等一会儿用罢了膳,好让客人们净手。”
    谢景安一通吩咐下来又透露了不少讯息,世家们听在耳里越发坐不稳椅子,只恨不得现下就呐喊出声,别吃什么饭了,赶紧让他们见一见那什么香皂吧,是不是就是传闻中带香的胰子,还有那能喝醉人的烧酒,以及用碎煤和黄泥混着就能耐烧还火旺的煤块,是不是当真如传闻说的那般稀奇。
    第40章 失仪
    世家们因心里记挂着那些新鲜东西, 哪怕肚子饿着, 也对下人们上的膳食不甚关心, 若不是他们还与顺王不熟悉, 不知晓秉性如何, 只怕早就恨不得一溜烟蹿到顺王面前, 奉承也好还是讨好也罢,只让他们看一看那东西真假,哪怕再饿三天都值。
    世家们心急的恨不得摇晃着谢景安让他将东西拿出来好叫众人瞧瞧, 谢景安却反而不急了,他先前担忧宴请不能收到他计划的效果, 是以从昨天就开始提着一颗心, 而如今他的计划顺利进行,看各世家的神情举止就知道他此次的计划非常成功, 所以提着的一颗心也就放回去了。
    世家们越着急, 谢景安就越坐的四平八稳,甚至还心情颇好的在刘管事带着下人上了菜后笑着介绍了一番:“诸位快尝尝本王让膳房厨子新做的菜式, 这菜式可是本王王府独有的, 烧菜的调味里面新增了一味本王新让人研制出来的味精,那味精瞧着不打眼, 却极具鲜味, 混着菜炒了一番, 顿时便让菜的味道提了不少。”
    一进王府便叫暖和的花厅震了个下马威,又见识了从前从未听说过的花露,如今世家们虽算不上对谢景安多敬重, 却也对他的话上心了几分,待他的话音一落,甭管信不信的,都伸了筷子夹了菜吃进嘴里。
    各世家子弟从出生起就不缺银子,自然也不会缺吃食,甭管山珍海味,还是长安城中的珍馐美食,在座的几乎个个都尝过,是以吃之前多漫不经心,吃进嘴里后就有多惊讶,这顺王还真不说假话,看着与从前吃过的吃食没什么不同的一道菜,味道还真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竟这般鲜美。
    有了第一口的尝试,接下来的局面就顺理成章,世家们一面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在殿下面前失礼,一面却运筷如飞,生怕比别人少吃一口半口。
    随着时间的推进,花厅里也越来越热闹,等到下人将谢景安蒸馏的白酒用上好的白瓷呈上来,彻底达到了顶点。
    从下人们捧着装着白酒的白瓷瓶踏进门起,世家子弟们就不由自主的被吸住了目光,呼吸加重,脖子也伸长了,只恨不得让那些下人走的再快些,好让他们瞧瞧这白瓷瓶里装的酒是不是跟传闻中那般稀奇。
    也不知是不是下人叫他们的目光盯的吓住了,不止走路快了几分,手上的动作更是干脆利落,不过片刻功夫就先后拍开了泥封,给他们手边的酒器里呈满了。
    这白酒本就是气味凌冽,花厅空旷,若是一杯白酒还显不出什么,可场上那么多白瓷瓶一起开了封,顿时浓烈的酒香弥散到整个花厅。
    这时代还都是些酒精度数低,杂质没过滤干净,颜色也不是通透的酒,何曾见过这般没有颜色,闻之便几乎要醉了的高浓度白酒,不用谢景安多介绍,整个花厅里坐着的世家子弟便几乎炸开了锅,都忘了要敬他这个主人一杯,端起酒器就一饮而尽。
    喝过白酒的人都知道,一杯杯慢慢饮都容易醉人,更别说一饮而尽,再者这些世家子弟又都是没喝过这种酒的人,立时便有不少人有了醉意。
    人喝醉了酒,就容易说胡话,甭管在座的人身份再高贵,一旦叫酒意上了头,先前不敢说的如今也敢说了。
    姚斌就是这般,他从一踏进花厅被热气扑了满面起,整个人就心思活络起来,如今见着了这么多好东西,个个都能日进斗金,更是挖空了心思想着法从这大买卖里分一杯羹,他想来想去,还是想着跟顺王亲近了更容易些,现下被酒气冲了头,这心思越发强烈,登时就腿一用力,从椅子上起了身,自个儿亲自取瓶斟满一杯酒,先敬了谢景安一回,才带着几分醉意笑着道:“今日这席面真叫殿下劳心了,也不知殿下是怎么想得出这菜式的,不止味好,瞧着也叫人口舌生津,竟是让人连用什么做的也瞧不出了,殿下快与草民说说,这几样肉菜都是拿什么做的,好叫草民回去了让下人学学,吃不着殿下府上的,也能吃着他们做的解解馋。”
    姚斌这些话明显着是想奉承让谢景安高兴,谢景安先前因他几句话说的看他颇为顺眼,此时自然也给了他面子,同样笑着道:“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做法不同里面又新添了一味调味罢了,这肉也不是什么鹿肉之类平常难见的,而是用猪肉做的,不过这猪肉也不是……”
    谢景安知晓大周朝承袭了唐朝不少的传统,不杀耕牛,也不吃猪肉,正要解释一番这猪肉也不是什么家养的猪,而是林言带着巡城卫巡逻时撞见一头大野猪出山林扰民,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回来的,没想到他这话刚要出口,就被姚斌一声惊呼打断了,面上的表情像是受了什么屈辱一般,声调也扬高了不少:“这些菜是拿贱肉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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