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思绪掠过脑海。不过是呼吸之间,方淮心里主意已定。
只要能让余潇下车,他被这些人带去,凭他亮出身份跟他们周旋的时间,应该能够到爹妈赶来救他。
方淮想着,抬手去摸脖颈间的玉牌,手却有些僵硬。毕竟他不是作者,这点时间能不能掐准了,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方淮心道,便轻轻地,将那块玉牌连带着细银链子解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往左边挨过去,这车厢狭长,他和余潇之间的距离至多一步,很快他没发出一点声响,就探到余潇身边,然后摸索着将那块玉牌给他系上,想了想,又把玉牌塞进他衣襟里,免得魔修起疑。
男孩儿轻轻的呼吸打在他脸上。这小子还睡着,方淮心里忽然镇定了。
好歹他也是二十几岁的大人,难道连个小屁孩都保不了?
方淮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隔板那头的魔修一心一意在讨论如何处理两个孩子,神识不动,谁也没察觉这边的动作。
很快,像方淮所想的那样,隔板被人拉开,光照进来,两个魔修分别拎起方淮和余潇,随即看到余潇脖颈间一块玉牌坠下来。
魔修抓来一看,眉毛一跳道:“找着了!”
方淮看着那玉牌上镂金的“盈”字,在暗淡的光线下微微闪动,将几个魔修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魔修提了提余潇道:“是这小子!”
“还等什么,直接扔下车便是。”
方淮一声不吭,目光从玉牌上移开,却见余潇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连忙给他使眼色。
他知道这时候主角还是很有正义感的,万一跟他讲义气,他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余潇一双眼睛望着他,初看时不过孩童的清亮,可对视两眼,方淮恍惚觉得那眼神并不是他想象的天真单纯。
那魔修拎着余潇的领子问道:“小子,你是李持盈的儿子不是?”
方淮有点紧张,余潇虽然紧紧望着他,终究嘴唇紧闭,什么都没说。
那魔修只当他还跟自己的伙伴讲情义,冷笑一声道:“小子,你投的好胎,回去找你爹妈去罢!”
余潇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明明只是个十岁孩童,那双眼却犹如嗜血的猛兽俯视猎物,冰冷冷的毫无感情。
那一刻,魔修只感觉背脊上一丝寒意爬上来,出于感知危险的本能,他像躲避什么地挥开门板,将余潇扔了出去。
方淮眼见余潇被扔了出去,心里松了口气。
一名魔修伸手过来,钳住他的下巴笑道:“这就是那小孽种?”
“先别管他。等到了庙里,再和那女人商量商量如何取出金丹。”
几名魔修便又回到前面,带上隔板。
“哈,听说他爹也是个正派修士,偏偏给太真宫的女修迷得神魂颠倒。”
另一人“嘿嘿”笑了两声:“太真宫的女弟子的确美貌销魂,不说别的,就说庙里那个,不过是太真宫的外门弟子而已,也将咱们周兄迷得找不着南北。”
方淮闭上眼。听着他们隔板那头若有若无的闲聊。
太白宫,太真宫,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一个是正道修仙大派,一个却是魔修门派。
余潇的父亲余心岩,是太白宫掌门的真传弟子,排行第六,原本算得上他这代中极出色的弟子,资质比起李持盈来也不遑多让,偏偏在数十年前追捕几个魔修时遭了暗算,被太真宫的人抓去,一囚禁就是几十年。也是在这时遇见余潇的母亲,太真宫女弟子,杨仙乐。
两人在太真宫中情投意合,杨仙乐甚至怀了身孕,在太真宫的外门中偷偷生下余潇。
这次隐居多年的李持盈夫妇带着儿子前往太白宫所在的碧山,半途遇见从魔界逃出来的余心岩。同门相认,他们师姐弟感情又非同一般,所以尽管李持盈对杨仙乐魔修的身份颇有微词,但爱屋及乌,那点忧虑,暂时也被重逢的喜悦盖过去了。
不过,方淮想,主角就算不毁容,以他母亲的身份,入了太白宫之后的日子也不会有多舒坦,保护未成年身心健康,他还任重道远啊。
马车颠簸了约莫一个时辰有余,终于停下了。
隔板打开,方淮被提溜着后领子下了车。眼前所见是一座破庙,秋风凛冽,他只穿了件里衣,不禁打了个寒颤。
魔修把他像个破布口袋似得提进了破庙。破庙大堂上,佛像金身残破,破破烂烂的蒲团和地面都积了灰,不过半空中却浮了一颗明珠,将偌大的佛堂照得亮堂堂的。
佛像后,一个容貌冶艳,身段窈窕的女子转了出来道:“人带来了?”
魔修笑嘻嘻道:“可不是,金姑娘……”语调颇为轻佻。
那女子也冲他们一笑,直把人笑得骨头一酥,可等她看清楚魔修手中的方淮时,脸色却一变道:“这是谁?”
“这是谁?——这不是你说的那小子?”
第5章 金丹横祸(四)
另有一名男子也从佛像后出来,看样子便是这金姑娘的相好,那几人口中的“周兄”。
“怎么回事!我不是给你们画了像么!”
“行动仓促,你那画像也不中用!……不对,我分明在那小子身上搜出了玉牌,怎会……”
那魔修顿时明白,方淮原本被他们争吵时扔在一旁,这时他走过来,一把掐住方淮的脖子:“小子,你耍我们——”
方淮被他掐得脖颈剧痛,身子半离地面,但神色依旧镇定,挣扎着断断续续道:“我外公是……太白宫掌门,你们胆敢……”
魔修勃然大怒,收紧手道:“我管你奶奶的掌门!今日不叫你开膛破肚……”说着另一只手呈鹰爪状,运起魔气便向方淮的肚腹间抓去。
“老三,且慢。”
他同伴之一出手把他拦住道:“这小子还是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