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苏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出声,话却没说完,就见苏朗才走出两步,脚下忽然一软,直直跪倒在地,怀里的那点重量压得他肩头一弯,大滴的眼泪顺势砸落在地上。
良久,苏彰才听见他一声声的哀语:“是我来晚了。”
“是我错了……”
城外有侍从打马进来,停在苏朗身后十步之外,见他失态,迟疑着没敢上前。
苏彰忙上前一步,挡住苏朗,问道:“什么事?”
侍从行了一礼,双手将东西奉上:“启禀公子,定国公世子周敏才差人给公子送来了封信。”
苏彰额角一跳,直觉不妙,硬着头皮上前接过了那封信,挥手令侍从退下,犹豫着未敢上前。
“拿来。”苏朗迅速收拾好情绪,平静如昔地拆开信封,纸上却并没有只言片语,入眼只是一幅水墨淋漓的山水画——
澜江洪波。
和周敏才在锦都送他的那柄扇子如出一辙。
苏彰余光扫过了无声息的苏大宝,心弦猛地拉紧,急忙从苏朗手里接过宣纸:“公子,这画还是扔了……”
苏朗目光低垂,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幅水墨图,极低地说了句:“留着。”
苏彰没有听清,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再问了一声:“公子?”
苏朗抬眸,神情冷然:“我说留着。”
作者有话说:
我可能在自虐,我是甜碗,星珲下章就来了!
第97章 圣旨
天命这一回似乎并不愿站在颖海城身后,颖北肆意横行的疫情没有因为城池围困暂解而得到延缓,反而愈演愈烈。几日下去,大半个颖北几乎已经沦为病魔的屠宰场,疫情甚至还有向颖南侵袭的趋势。
姜镝不免又动起了围城的念头,尽管苏朗有浮云地纪在手,姜镝不敢太过,但仍是以心系昌州百姓安危的名义,令东海水军向颖海城推近了二十里,而此时星珲与谢嶙却仍没有赶到。
苏朗在府中听完苏彰的禀报,心中微紧,他们自宁昌边界分别,星珲和谢嶙只会以最快的速度带兵抵达颖海,如今却迟迟不到,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被拦住了。
他看着桌案上的地图,目光渐沉。敬王势力盘踞昌州宛州,他若想以澜江天险为屏障与陛下分庭抗礼,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先拿下颖海。
如今颖海被瘟疫所困,东海水军先下手为强,颖海已经成为送到敬王嘴边的肉,在这样的关节眼上,姜镝对颖海城的封锁较之上次却削弱了许多。浮云地纪对现在的姜镝来说只是个幌子,如果他没猜错,真正的原因是姜镝手里没那么多兵围困颖海——他派人去拦截星珲和谢嶙了。
苏朗攥了攥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站起身将浮云地纪放到苏彰面前,沉声吩咐:“等天黑,我亲自送你出城,你带着浮云地纪去宁州调军,以解颖海之围。”
苏彰却没接剑,反而摇了摇头,肃着脸道:“公子,你越界了。”
苏朗闻言叹了口气,他垂眸看着这柄黑金古剑上的山河地理纹,浮云地纪是天子之剑,寓天子权威,剑之所至,说是陛下亲临也不为过,他让苏彰拿着这把剑去宁州调军,宁州总督十有八九会出兵。
楚珩将这把剑交到他手上时,说的是怀泽城的事,如今他拿着浮云地纪与姜镝率领的东海水军对峙,其实已经是逾矩了,事急从权,陛下顾念旧情多半也不会追究此事。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凭此在两州之间调动驻军——他这是在矫诏,在欺君,在触犯帝王绝不容许臣子触碰的底线,甚至是在拿颖海苏氏的未来赌皇帝的信任。
“公子,属下说句不好听的,眼下瘟疫闹得昌州人心惶惶、流言四起,东海水军围困颖海甚至是顺应了部分民意,我们都不能确定陛下会怎么抉择。如今您擅自调军,往小了说是越过帝都直接替陛下做决定,往大了说就是颖海城藐视君威不臣犯上。日后陛下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就算您和陛下曾有师出同门的情分,恐怕也承担不起这罪责……”
苏朗敛下眼帘,视线落在舆图上,颖海既是澜江入海口,也是昌州腹地门户,是宁昌两州的纽带。以颖海城为据点,怀泽城作补给,宁州驻军随时都能渡过澜江锋指昌州,届时敬王在昌州的部署无疑会大打折扣。不管是作为苏氏的世家地望,还是这场皇权争斗的开端,这座城,都不能放。
他必须得赌。
桌角上那把澜江洪波的扇子时时刻刻在提醒他,颖海如今几乎已是敬王砧板上鱼肉。苏朗目光冰冷,攥紧了拳,无论陛下如何取舍,这场疫症浩劫过后,颖海苏氏恐怕都得受到重创。退一万步讲,就算颖海城注定逃不过此劫,也得由他自己动手,决不能折在敬王、折在周敏才的手里。
苏朗抄起浮云地纪,挥手令苏彰跟上。
老国公的书房内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咳,苏朗走到门前,微微皱了皱眉,刚吩咐了门下小厮去请大夫,就见老国公已经闻声走了出来,不在意地摆摆手叫住人,只道小感风寒,已经喝了药不碍事。
苏朗随老国公进了书门,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来意。
老国公听完,不置可否,只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点了点头道:“你比你大哥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