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突然响起砸门的声音,随着木门的倒塌,一队勃兰特士兵冲进来,里面的听众见状立刻嚷嚷着拔出剑来, 手持木凳当盾牌……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而西莉波纳则趁机从暗门逃出。
*
处死贞德是一场政治灾难,贝德福德公爵很快就会发现, 英国士兵并没有因此重拾勇气, 反而士气大跌。
想想看吧, 会为贞德之死而弹冠相庆的会是哪种人——
对英勇无畏的人绝不心怀钦佩;对爱护战友的将领也毫无感动。
当英国人唾骂着为国殉身的英雄时,滋长着的是他们内心的卑劣。
于是,无私奉献成了愚蠢,奋不顾身成了笑柄……
而自私自利和贪生怕死, 反倒成为了“成功人士”应有的标志。
当一个人嘲笑英雄的死亡时, 他自己的精神也将随之死亡。
恐怕贝德福德公爵和美滋滋数着钱的勃兰特公爵, 都不会预料到,贞德的死将促成英国人和勃兰特分裂。
从前勃兰特公爵为父报仇,绝不向查理国王妥协的行为,并视为是一种不屈服,是一个忠诚的儿子所应当坚持的热忱。
但现在,有道是“对比产生伤害”,有贞德明珠在侧,勃兰特公爵热血正义的行为,便一下子变得极其小家子气。身为公爵,不顾大局,本已有失体面,却竟然还干出背叛法兰西的下流勾当!
——不管是弗里西人还是勃兰特人,都下意识地把自己默认成法兰西人了。
勃兰特公爵勾结英国人祸害法国人的时候,贞德为了保护法兰西浴血奋战!
勃兰特公爵为了利益将贞德出卖给英国人的时候,贞德却愿意为了法兰西不计前嫌地宽恕他!
他简直不配和贞德相提并论!
勃兰特公爵,简直令人作呕!
人们并没有勇气去暗地里非议一个强势的公爵,但内心的不满终将化为行动上的懈怠……
勃兰特公爵的谋臣委婉地劝诫道:
“公爵大人,您维护家族的热忱与勇气,一向为人所乐道。但现在可怜的国王渐渐赢得了人们的同情,您如果在继续报复的事业,我恐怕人们会觉得您铁石心肠,过于冷酷……”
于是,勃兰特公爵开始跟查理国王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而由于贝德福德公爵的愤怒,与之联姻的贝德福德公爵夫人——勃兰特公爵的妹妹,将很快去世。
*
塔楼三层。
“……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放他出来呢?”
门外响起女人的声音,是吉尔斯的妻子卡特琳——如果被绑着结婚也能算正式结婚的话。
“这得看克拉翁大人的意思了。”
响起锁链的声音,厚实的铁门开了。
卡特琳端着食盘进来,吉尔斯躺在床上,双手双脚都链着镣铐。卡特琳坐到床边要给他喂饭,吉尔斯一直望着塔楼窗洞外的天空和远处森林的一角绿意。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
“……谁死了?”
卡特琳不说话。
吉尔斯也不再问了。
只是一直盯着窗外的天空,眼睛透着缕缕血丝,眼眶微微泛着红。
尽管眼前的“丈夫”对自己一直凶蛮,卡特琳却感到胸膛中浮起一丝酸楚。
她将混了软筋药粉的麦粥混着面包喂给吉尔斯,轻声道:
“吃一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吃饭都是不行的。”
“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梦,”吉尔斯道,“他其实很怕疼的,每次受伤的时候,为了表现得像个勇敢的将领,总是装出十分轻松的样子,但一躲进帐篷里就会哭。”
吉尔斯停顿了一下,才道:
“我就想,如果我为他多受一点伤,他是不是就能少受一点伤呢?”
卡特琳垂下了头,递出去的勺子上的汤滴落下来,落在吉尔斯的衣服上。
好一会儿,吉尔斯转过脸看着她。
卡特琳喂他麦粥,吉尔斯低声道:“塞到枕头下。”
门口的士兵监视着里面,卡特琳的身体挡住了吉尔斯的脸。
卡特琳的手指抖了抖,将饭食都塞到了枕头下去,这才起身端着菜盘出去。
门又重新关上了。
吉尔斯挨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上一顿饭的药劲过去后,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扯断了手脚的铁链。
“砰砰砰——!”
守门的士兵听到里面传来撞击声,一边赶紧叫人去报告克拉翁,一边对吉尔斯喊道:
“吉尔斯少爷,放弃吧!您是不可能打开这扇三英寸厚的铁门的呀!”
“放我出去,我要去找他!”
吉尔斯恼火地用肩膀撞向铁门,如果不是没日没夜地被喂药,门轴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他的撞击。
“您是说贞德吗?”士兵有些遗憾地道,“她已经被英国人烧死了。”
士兵听到门内传来困兽般的喘息声。
吉尔斯将所能找到手的所有东西都砸向铁门,但铁门仍然纹丝不动。“啊啊啊!”他向后跌撞,用双手捂住额头,发出似痛苦的嘶吼声。
走廊里传来铿锵的声音,装备齐整的武士们手持长矛列队在门前,防止吉尔斯冲出来。
吉尔斯撕扯着手边的所有东西,仿佛失去光明的盲人,在室内跌跌撞撞,突然他来到了那扇小小的窗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