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倒不急,慢慢修着呗。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在五公主之前出嫁了。
公主府修缮过程中还有点小插曲。
陆轶悄悄告诉她,说公主府下面有地道。
有地道不稀奇,不管大户人家还是平常人家,都会往自家地下挖一挖。乡下人家挖的坑多数是用来当了菜窖,至于城里头,挖地道密室除了存物、贮财,很多时候还会用来避祸,或是掩藏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公主府下头的这地道,是在加固冰窖的时候发现的,修砌得格外坚实牢固,还特别大,有密室,地道四通八达,简直象是在地下又盖了一座宅子。
陆轶花了大半天功夫把这些地道摸了一遍,没假手旁人——密道密道,让人旁人去探那还叫密道吗?
探完之后陆轶给刘琰画了张简图送来。
刘琰第一眼看见图,还以为这是个蜘蛛网呢,一点儿没想起来这是地道。
等她回过神儿来,就对这张图叹为观止了。
准确的说,是对这地道叹为观止。
这宅子下面一半都挖空了啊,真的不会塌吗?
她立马铺开纸给陆轶回信,问他知道不知道挖这个地道的人是谁,干嘛要把地道挖成这样。
算算建这个宅子的时间,应该就是前朝最后两任皇帝那个时候,天下差不多已经乱起来了。
是为了躲避战乱?
看图上陆轶特意标出来的,地下有水井,有储粮的地方,有通风口,有可以住的地方,还有能活动的区域。
这规划很周全,准备做得也充分。真准备了足够的粮食,在里面躲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信送出宫去,陆轶的回信很快就到了。
他说,这应该不是为了躲战乱才修建的地道,可能是为了囤兵。
又隔了一日,他打听了到了更确凿的消息,特意来告诉刘琰。
修建这个宅子的人是前朝的一个权臣,姓吴,攒了不少钱财,也得罪了不少人。为什么他要在靠近皇宫的地方修个这样的宅子,修完之后想做什么用途,这个就不好判断了。因为宅子快修好的时候,姓吴的就倒台了。那会儿朝政乱得很,你方唱罢我登场,据说最多的时候半年换了三个丞相,朝臣们惶惶不可终日,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这种情况下,姓吴的那个人肯定千方百计想自保。
但是那种时候,不是养几个死士,囤几套盔甲就能解决问题的。
覆巢之下无完卵,整个京城都乱起来了,整个天下也乱起来了,地道修得再牢固又有什么用呢?
豆羹这两天来回跑着送信,腿都跑细了,脸也晒得比冬天时黑多了,如果说冬天的时候豆羹还是个小白脸儿,那现在活脱儿就是抹了一脸酱油。
桂圆还是挺体恤他的,没忘了多给他留两碗绿豆汤,里面还给他搁了两粒冰糖。
豆羹忙归忙,其实忙得还挺高兴。
旁人觉得大热天跑腿是苦差事,豆羹还挺喜欢的。他喜欢出宫,宫外自在,而且人人都捧着他。有时候路过茶馆儿他也进去坐一坐喝一碗茶,听一段书。外面的茶是劣的,点心粗糙,茶馆里格外嘈杂,三教九流都有。
豆羹喜欢这样的地方,坐在那儿,他有时候都忘了自己是个太监,他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都一样,就是很普通的人,做的也是很普通的事。
豆羹跑腿传信的次数多了,跟陆轶身边儿人也都混熟了,大家称兄道弟的,那些人也没有因为他是太监就看不起他。
公主要是能早些成亲就好了。
照豆羹看,宫外的日子比宫里快活一百倍。
但是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宫里扎。
安和宫今天又忙了一天。
四公主这儿三五不时就能收着贺礼,有的当然是亲朋友故旧送的,有的就是拐弯抹角的间接关系。
比如,表姐吴小惠的夫家,她妯娌嫂子的娘家也打发人来送礼。
刘琰压根儿没见过她们,如果李尚宫不解释,她根本想不起这几家人是什么人。
就这种拐弯抹角的,他们能算是亲戚?刘琰觉得不能算。
但人家自己觉得算。
夏天仿佛很短暂,眨一眨眼,炎热的时光就飞逝而去。刘琰有些舍不得这个夏天。
她觉得这个夏天过得很快活。
忙忙碌碌的,甚至她都没怎么觉得热,夏天怎么就过完了呢?
刘琰也开始量尺寸,做吉服了。
送来让她挑捡的都是好料子,红得特别正,颜色特别浓,料子握在水里象是掬了一捧水,一松开手,料子就真跟水一样轻快的从手里流淌落下。
“这个是做裙子的,公主可喜欢?”
只要刘琰说句不喜欢,这料子就算废了,她不穿,这颜色旁人也穿不上。
“挺好的,留下吧。”
针工局的人就笑着应了。
看着这大红的绸缎,刘琰以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成亲就要穿红,现在有些明白了。
这颜色就象是要烧起来一样,那么热烈,那么欢腾。
被这么烧过一回,以后的日子似乎也多了更多的期盼。
冬至那日,五公主刘雨出嫁了。
曹皇后特别从太医院指派了人来,怕刘雨身子虚弱,成亲这一天的折腾她捱不下来。到时候新娘子晕厥在花轿里,那得吓坏人了。
刘琰安安心心坐在一旁看热闹。
刘雨光梳妆就用了两个时辰!刘琰看着有些心惊,到时候这样的罪她也得照样受一回。
刘雨去宜兰殿拜别了曹皇后。
这一次拜是三跪九叩的大礼。
刘雨穿着那么厚重的一身吉服,头冠怕不有十几斤重,那实打实全是实心金饰,上面又缀满了珠宝流苏。她每次拜下去,刘琰都怕那凤冠把她的小细脖子给坠断了。
外头的人喜气洋洋的凑趣,齐声喊着:“驸马进殿了!”
曹皇后按礼说完了嘱咐诫勉的话,刘雨身旁的人连忙把她搀扶起来。
今天伺候在旁边的宫人和尚宫大概是特意挑过的,看着都有一膀子力气,刘雨被她们簇拥扶持着,怕是连路都不用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