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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杯中的酒快见了底,海连一口喝干,另起了话头:“可惜这边不兴过东州的节,你要是早几个月来缇苏就好了。”
    “嗯?”
    “能赶上海神节。”海连说。
    传说在每年的第五个朔月时,允海上会有海神出巡三日,见者大凶,有丧命之忧,于是从古时渔民们便定下在这三天收帆归港的规矩,哪怕是最穷凶极恶的海盗,都会寻一处海岛避让。渐渐的,避神的三日便成了祭神三日,海神节也就成了南境诸国最盛大的祭典。
    海连不像方停澜,能把一桩小事也说得他活灵活现,他咬着空杯沿,忽然有点泄气:“……其实差不多,大家不过是找个由头寻乐子,喝酒,唱歌,看烟火,跳舞,哪里都一样。”
    “你越这么说,我越想见识了。今年迟了,还有明年不是么。”方停澜笑道,“这是你第一次向我介绍缇苏。”
    这话让海连想到之前自己直接把这人丢给奥布里安的行径,他不由一噎:“你根本不需要我做向导。”
    “不一样的,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在久梦可相信的只有你,当然是你说出来的东西我更乐意听。我们是同伴,”方停澜说到这里时欠身近前,他凑到对方耳畔轻声道,“海连。”
    最后两个字咬得又哑又软,酥酥麻麻的热气从海连耳边掠过。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喊同伴的腔调,更像是……小海盗打了个激灵,登时像受了惊的猫般往后退去,惹得对面男人心情大好。
    海连看着对方又露出那副阴谋得逞的笑容时才反应过来,于是受惊的猫变成了炸毛的猫:“方停澜,你不要借酒装疯!”
    “好好,不逗你了,”方停澜见好就收,他朝海连摇摇瓶子,“还剩一点,要吗?”
    “不喝了。”海连放下杯子站起来,他向后迈了一步,到底还是回头补了一句,“总之,谢谢你今天的酒,还有药膏。”
    方停澜抬头看他,低声道:“我才应该谢谢你。”
    他这声谢谢说得格外诚挚,和之前的轻浮调戏判若两人,海连不知该怎么接话,干脆不接。他走到阁间前开门,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一圈时,鬼使神差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方停澜背对着他还坐在原地。溶溶月色下一眼望去,东州人的背影有些莫名的孤寂与萧索,海连看着对方的背影,他微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把视线收了回来。
    海连进屋后先清理了伤口,上了药,才倒在了木床上,在酒精和疲劳的作用下,他入睡得很快,在快要陷入沉眠时,一个疑问忽然窜进了脑海中。
    那杯不让他碰的酒,是留给谁的呢。
    他迷迷糊糊地想道。这也是他第一次,对方停澜产生了好奇心。
    第21章 次日清晨
    27.
    第二天一大早,海连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是奥布里安。对方被海连鸡窝似的头发和嘴角的青紫吓了一跳:“你……又跟你哥打架了?”
    “……”海连翻了个白眼,“跟他无关,工伤。”
    海连虽然说过自己是个打手,但三年来奥布里安除了看他在屋顶磨刀霍霍和抻胳膊伸腿晒太阳外,鲜见他是带着伤回来的,所以对他邻居的职业并没有什么实感。现在看海连浑身上下挂着彩,才有了点“原来他真的在从事危险行当”的感觉。作家抓抓脑袋:“那……你还好吧?去看过大夫了么?”
    “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有事吗?”海连问道。
    奥布里安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递给海连:“还你哥的钱。”
    “这么快?”
    奥布里安连忙摆手:“只是一部分,一半。我之前就说只要我大剧场那边过了稿就能拿到一笔钱,是金铃花夫人不相信我,还好那位方先生救了急。现在那边的款发下来了,我就赶紧送了过来,能还一部分是一部分,不然心底总是不安。”
    “你给他吧,不用给我。”海连打了个呵欠,“他是他的,我是我的。”
    听到要下去找方停澜,奥布里安顿时有些踟蹰:“我是想当面给方先生道谢来着,但是刚刚下去敲门,迎面就是金铃花夫人那张要吃人的血盆大口,我、我怕她骂我,又吓回来了……”
    奥布里安怵那位房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拖了三个月房租后便愈发像耗子见了猫,哪怕如今已经不欠债了,小作家每天听见金铃花夫人在楼下的高亢笑声时还是会惊吓到失眠。
    海连无奈:“好吧,给我。”
    “啊,还有这个!”奥布里安又摸出了两张纸票,“算是我报答给你们的利息,拿着吧!”
    海连扫了一眼,眉梢便挑了起来:“大剧场的票?”
    “嗯!”奥布里安用力点头,“下个月中旬开演的《湖边的银钥匙》,我写的第五幕,这是那边送给我的票。”
    “你只写一幕?一般他们演的东西不是一个人写出来的吗?”
    奥布里安有点难为情地抓了抓脸颊:“一般来说……是的。但是吧,”他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做了个手势,“现在大剧场里那位最伟大的范伯伦先生,每天要应酬的大臣,富商,异乡人多得数都数不完,二十四的钟头里有十八个钟头在跟人讨论什么爱啊美啊,自由啊生命啊,剩下一个钟头抽烟,一个钟头给国王写赞美诗,这就只剩下四个钟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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