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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听顾瑾城说道:“若非臣已有婚约,定然要与各位大人竞争一番。”
    “已有婚约?”萧忠熠眯起眼睛, “什么时候的事儿?”
    顾瑾城笑容流露出几分难得的温柔,全然不同于以往桀骜的态度:“已半月有余,正是臣请休沐那日提的亲。”
    萧忠熠差点儿呕死, 本以为他就是个有勇无谋的冲动小子,好拿捏的很,故而没派人监视他,没想到,他倒有自己的想法。
    也不排除巧合的可能,毕竟他也快十七了。
    “你小子,平时闷声不响的,没想到,动作还挺快。”萧忠熠无话可说,只吩咐人准备礼物,让顾瑾城散朝后到御书房去拿。
    顾瑾城这才松了口气,萧忠熠没有问是哪家姑娘,说明他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儿。
    而自己现在的身份,忽视才是最好的保护。
    他这顶多算一个小插曲,很快揭过,萧忠熠又提起方才的话题,众人却仍然沉默。
    共事多年,他们多少清楚萧忠熠的个性,谨慎多疑,骨子里是冷的,娶敌国郡主,虽然会获得一定的资源和机会,但也会带来无数的麻烦。
    这趟浑水,不淌也罢。
    就在萧忠熠心力交瘁,又想随便抓一个人出来问的时候,阿木站了出来。
    外公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拼命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这种功劳,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众大臣也感到意外,心中暗暗嘀咕,不知江校尉是蠢还是莽——今上若指婚给他,他不想娶也要娶,但今上什么都没说,他一个武将,竟主动求娶敌国郡主!
    日后还怎么放心让他去打仗?
    若出了什么事,他敌国郡马的身份一定第一个顶锅!
    这么简单的道理,再傻的人都应该能想明白,江校尉到底是有多喜欢那位黎云郡主,才会如此这般,自毁前程?!
    众人表情各异,只萧梵屹和顾瑾城面色如常。
    因为他们和众人想的正相反——萧忠熠一定是想让阿木娶黎云郡主的,尤其在萧惊尘死之后。
    不然,先前也不会故意让阿木在城外的校场等那么久,并且在东胡使团进京时,让他负责接应。
    阿木今年已及弱冠之龄,战功赫赫,却并未婚配,又出身商贾之家,原本,在萧忠熠的心中,他比顾瑾城还好拿捏。
    一开始,他的出身是萧忠熠最满意的地方,可当他和太傅相认之后,这个优势自然也就渐渐消弭了。
    他怕再养出来一个顾凛,因此,开始处处压制阿木。
    而让他娶敌国郡主,无异于多了一个拿捏他的命门——他杀了东胡那么多将士,即使是娶了东胡郡主,东胡也不会给他任何资源和便利,只会更加恨他。
    只不过,当时的萧惊尘更加需要这桩婚事来巩固地位,所以萧忠熠最后选了他,但现在他死了。
    “启禀陛下,臣有话要说。”
    “你说。”萧忠熠微微仰着下巴,看不出喜怒,眼神却利刃一般,盯着阿木。
    阿木单膝跪下,英武的脸上是稳重真诚的表情:“臣在边关八年,问过、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有的说为了家人,有的说为了吃饱,有的说为了和平。”
    这是真话。
    “而在臣心中,除了上述的几种原因,还有一个无比重要因素——臣想四海安定,八方来朝!如今,尚且算是有了几分成效。”
    这是假话。
    但架不住萧忠熠爱听。
    “四海安定,八方来朝……”他捻了捻胡子,哈哈大笑起来,连说了三个“好”。
    “有如此良将,是我庆云之福啊。”萧忠熠语气瞬间变得和蔼了起来,“你想求娶黎云郡主?”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都为阿木捏了把汗,生怕今上一个暴怒,当场让他下不来台,那他们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既然江校尉有如此胆识,就让他娶了也好,反正也根本没人敢娶。
    是以,朝堂之上落针可闻,都在等阿木的回答。
    可阿木却没有明说,而是道:“不瞒陛下,我先前便见过黎云郡主,在沬州城。当时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记得红衣剑舞,风采照人。”
    这是真话。
    “有此事?先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萧忠熠语气平静地问。
    阿木略抬眼,瞧向他:“初闻时,过于震惊,郡主毕竟是来和亲的,没定下和亲人选之前,贸然说出来,恐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嗯。”萧忠熠捋了捋胡子。
    好一会儿,才拍了拍膝盖,随意地说:“罢了,看在你前几日护驾有功的份儿上,便免了你知情不报的罪。”
    “谢陛下宽仁。”阿木垂下视线,不再说什么。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等着萧忠熠的回答。
    萧忠熠却好似十分纠结,从龙椅上站起来,背着手边叹气,边踱步。
    朝中安静,他的叹气声就格外的明显。
    众人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有心情揣摩他的想法?都鹌鹑似的站着,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来回踱了许久,萧忠熠才感慨一般,说道:“才子佳人,倒是天赐的姻缘。”
    “准了。”大手一挥,萧忠熠的语气竟有几分愉悦,“一把年纪了还没定下来,朕能不准吗?太傅还不唠叨死朕?”
    太傅:“……”
    毕竟是太傅的学生,什么德行,太傅还是知道的,这话听着亲昵,实则处处都是敲打。
    无非是要阿木循规蹈矩些,莫要忘了自己的职责,以及自己的身份。
    其余大臣听了个一知半解,也不知今上是真高兴还是笑里藏刀,只几个人精一般的大臣,低眉顺眼,佯装无事发生。
    不管怎么说,黎云郡主这个烫手山芋是不用自己接下了,他们看戏就行。
    “多谢陛下成全。”阿木英武的脸上瞧不出喜怒,只能看出恭敬。
    萧忠熠打量了他许久,判断出他是真老实,这才放了心,开始听取起其他大臣的奏本。
    散了朝,外公和阿木在皇城外等顾瑾城,外公问他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事先不和他商量。
    “怕你不同意。”阿木一向言简意赅。
    他和阿林长得一模一样,性子却天差地别,若是阿林,早插科打诨,玩笑起来了,他却仍这般正经又实在。
    太傅被他堵的无话可说,佯怒着瞪他一眼:“你若真想娶谁,我老头子怎会不同意?外公的意思是,你跟我说,给你想对策啊,你是不是傻?”
    阿木:“……”
    “我好歹也是太傅,哪怕由我出面帮你说,今日朝中的气氛,也不会这样压抑。”说着,太傅压低声音,“可吓死我了呦。”
    “我担心由您来说,今上会怀疑我们别有用心。”阿木说道。
    太傅无奈地点了点头,但并未对萧忠熠做任何的评价:“不过,还好你聪明,知道把话说漂亮些,不然可有的受了。”
    阿木抿了抿嘴,他还没说,自己是怀疑陆离嫁进庆云,是另有目的,怕她作乱,才故意求娶的。
    ——方才他虽然说了假话,但边关八年,保家卫国的意识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他见惯了生死,早已不能体会常人的爱恨,也没有娶妻的想法。若能以此阻挡敌国入侵的脚步,并且救陆离一条命,他乐意之至。
    听起来有点傻,他不敢给人说。
    就让人误会他喜欢陆离,故而冒险求娶罢,将来,他也会好好照顾陆离,不让她在卷入这样危险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战争是没办法避免的,可无意义的牺牲根本就是浪费生命,陆离那样漂亮的人,应该有更精彩的人生才对。
    正想着,突然察觉外公的眼神变得奇怪了起来,阿木一愣,眨眨眼睛,觉得莫名其妙。
    “诶,你跟外公说说,什么时候在沬州见的黎云郡主?”太傅的双眼里迸射出的,尽是好奇,“你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我总觉得这其中有哪里不太对。”
    阿木丝毫不觉得这其中有任何的风月色彩,当即如实说道:“渔灯节时她扮作表演者,刺杀萧惊尘,让我给拦下来了。”
    太傅:“……”你确定要娶这么危险的人?
    见外公一脸噎着了的表情,阿木不解:“外公怎么了?”
    太傅努力把溢出眼眶的震惊咽回肚子里:“没事,没事,你喜欢就好。”
    “嗯。”阿木言简意赅,“驿馆的治安还要我来统筹,几位舅公那边,恐需要外公通知一下。”
    这些都是小事儿,老匹夫嘴巴那么碎,肯定早就自己通知遍了。
    倒是婚期可能有点赶,顾瑾城和蜚蜚定在了半年之后,阿木是家中老大,又是和亲,应当在妹妹之前,按照东胡使团那种恨不得明日就成婚的态度,能有一个月都算久的。
    果然,顾瑾城从皇城里出来时,带的不光只有萧忠熠赏赐的贺礼,还有一份圣旨。
    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十,也就是一个月后。
    “恭喜大哥。”顾瑾城撞撞他的肩膀,结果让大哥捏住了后颈,威胁地看着他。
    少年认输地摆了摆手,不再打趣他了。
    瞧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太傅一脸的慈祥,不管怎么说,成婚肯定是好事,该高兴。
    “今日乞巧节,她们都要去放花灯。”太傅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前段时间乱,苦宵禁久矣,今日特批了将宵禁延迟至子时,但我这心里呢,还是有点担忧。”
    顾瑾城顿时心领神会:“我与二哥陪她们一起去。”
    “诶,甚好。”外公装模作样地点头,觉得自己真乃月老在世,难怪讨孩子们喜欢,捋着胡子自满起来。
    因着过节,街上张灯结彩,大哥难得回家一次,顾瑾城也许久没好意思来了,今日有喜事,加上今上赏了东西,顾瑾城总算有了借口,在江家蹭一顿饭。
    蜚蜚原本在院子里炙酒,得知顾瑾城来了,手都没有洗,就往前院跑,脸上还蹭了几缕灰。
    让不醉给拽回来,潦草地洗了一下,就去找顾瑾城。
    今天是乞巧节,她一定要把荷包给出去!
    蜚蜚立下豪言壮志,跑到了前院,阿爹和外公正在同顾瑾城说话,大哥也在。
    她怕阿爹说,就在屏风后面躲了躲,没有直接跑出去,但在屏风上面映出一道影子,顾瑾城一眼就瞧见了。
    想见她。疯狂想!
    这几日忙,三五天才来一次,放完纸条就走了,已经许久没有和她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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