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面往下看,一切都是那样渺小。
尤里卡站起来从乌鸦的背上俯瞰着底下的密密麻麻的王城,似乎是在考虑在那里落脚。
事先他们就有商讨好,除了伊路亚特王国外,飞到哪里全靠天意。
而此时,他们正在靠近一块与其他土地都有所不同的地域,那里白茫茫一片,所有的建筑群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外衣。
乌鸦扇动翅膀的速度微微降了下来。
“下雪了?”阿诺愣了一下,伸手摸摸鼻尖,指头的温度融化了那一点晶莹的雪花,只摸到了一抹残存的冰凉。
“什么是雪?”莱姆瞪大眼睛抬眼望天,他出生于一个不会下雪的气温带,而尤里卡的城堡所在的地域同伊路亚特王国一样,目前尚未到冬季。所以莱姆还是一只还没有见过雪的小龙。
然而却没有人为他解答。
尤里卡一直没有加入到讨论中来。
阿诺感觉气氛有些诡异,或许是雪本身带有静谧的力量,他不由保持安静,呼吸也很小心。
随着乌鸦的行进,雪越发地大了起来。
尤里卡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俯视着脚下的世界,表情奇异地淡漠了下去。
然后他转过头,在雪花飞舞之间对着阿诺说:“这里是雪国,我的故乡。”
是太冷了吗?
阿诺感觉尤里卡的声音带着一种冰面碎裂的刺骨感,难以形容。
雪花如同翻飞的鹅毛一般时不时阻拦着阿诺的视线,他无法看清尤里卡的身形,明明中间只隔了一小段距离。
场面一时被渲染出了些许莫名的悲凉的气氛。
阿诺抱住瑟瑟发抖的莱姆,看着风雪里俊美得如同雕塑的尤里卡,一方面认为这画面很具有艺术美感,如果能把他眼睛看到的场景记录下来,可以命名为《雪中的天神》。另一方面,说实话,他有点害怕。
或许故乡带给尤里卡的回忆并不美好。
阿诺安静如鸡,只希望他们能赶紧飞跃这片令尤里卡异常的土地。
莱姆似乎也有所察觉,他小心地捏着阿诺的衣服,嘴巴紧闭,呼吸都放得很轻。两个人莫名地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而且这个地方太冷了……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此时又身在高空之上,阿诺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感觉牙齿已经要不听使唤地咬在一起了,他赶紧把莱姆抱得更紧了些。
尤里卡又转了回去,他始终出神地沉默着,好像在看着空中的雪,又好像只是在发呆,甚至没有关注到后方两个脆弱的同伴快要承受不住这糟糕的温度与气象了。
而且面对这样的第一次见的尤里卡,他们还不敢求助。
阿诺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冻僵了,他想把宝石放回口袋里,搓一搓身子热乎热乎,然而悲剧的事情发生了——
僵硬的手指灵敏度不足,阿诺以为自己拉开了口袋,实际上却是把宝石放到了外面。
看着红宝石在乌鸦漆黑的羽毛间翻滚跳跃着要坠落地面,阿诺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是怎么爆发出一股冲动,让他把莱姆放到一边,竟然跳起来试图留住这一抹红。
乌鸦的脊背其实是宽阔的,可是却不是平整的,当他踩到边缘的羽毛的时候就该明白,及时放弃才是最安全的。
而显然,不放弃的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跟着宝石一同,坠落下去。
“阿诺——”莱姆尖叫一声,背后冒出来一对熟悉的小翅膀,可是很快就被雪压得折了下去,根本连扇动都无能为力,他只能趴下身子焦急地叫着那位心不在焉的救兵:“尤里卡!”
阿诺攥着手里的宝石,再一次感受失重的滋味。
或许摔死本身就是属于他的命运,才会有一有二有三。
他这样想到。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不要贪财。
贪财是要付出生命的。
这种死法实在是太滑稽了。
滑稽到令人愤怒。
“……这就是你想拜访我故乡的方式?”
阿诺的腰被人拦住,一个温暖的身躯从空中接住了他。
心跳得快要呕吐,阿诺除了后怕还是后怕,他干呕两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尤里卡无奈的表情。
他的样子和最初别无两样,身后却生出一对巨大的黑色骨翼翅膀。
他从天而降的样子,真的和天神没有区别。
阿诺突然想哭。
尤里卡抱着阿诺稳稳地降落,把翅膀收了起来。
远处载着莱姆的巨大乌鸦也缓慢地着陆。
看着脚下皑皑的白雪,尤里卡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正要把怀里的阿诺放下来,却见,
“……你怎么哭了?”他看着眼眶红红的阿诺,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第17章 生病
“没哭。”阿诺嘴硬道。
“哭了。”
“没哭。”
“……哭了。”尤里卡伸出手指抹了抹阿诺濡湿的睫毛,他的指尖很冰,动作却很小心。
然后他把那滴作为“证据”的水珠呈到阿诺面前,只为了在这场幼稚的辩论中证明自己是对的。
“……好吧,哭了。”
“你为什么哭?”尤里卡的眉头蹙起。
“因为怕死。”阿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能是紧张,可能是后怕,可能是生理机制,可能是心理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