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林巉打了一个哈欠。
前段时间重山派山下的小镇里有邪物作祟,几个镇民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走到重山派下,请求庇佑。
严泊便派了几个弟子前去。
林巉想着历练一下复玄,便无视复玄不情愿的眼神,去严泊那里走了个后门,把他也塞进了除邪队伍里。
往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复玄一走,凌霜峰仿佛一夜之间就寂静了下来。林巉在弟子面前性子冷,也没有弟子敢主动来跟他说话,他便终日坐在庭院中一言不发。
后来实在太无聊,他便提着从温扶歌那里坑来的一壶酒上了重山,想要去骚扰一下严泊。
他刚刚走进院子里,便看见严泊挽着袖子,裹起脏乱的下袍,灰头土脸地蹲在院中一个土堆前,像是在裹泥。
“大师兄你怎么了?”
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严泊闻言抬头看向提着一壶酒僵硬地站在院子里的林巉,“没事没事,你二师兄想吃叫花鸡。我也不懂这凡间的玩意儿,但他非要吃……诶?扶歌不是说裹上泥然后把它埋土堆里再生火吗,怎么生火来着?”
他手里拿着比他脑袋还大的一坨泥块,有些困惑道:“可是都沾上泥了,还怎么吃啊?难不成这是一种特色?”
林巉难以置信地对他说道:“你……直接裹的泥?”
严泊点了点头。
林巉看向他手里拿着的还在往地上滴着泥水的泥块,惊骇道:“这是……鸡?”
严泊再次点了点头。
忽然传出木块碎裂的声音,严泊一愣,然后迅速切换上一个完美的甚至还带着些谄媚的笑容。
“处然,你再等等,马上就能吃了。”
林巉没忍住,偷偷瞄了一眼严泊手里甚至开始掉着稀泥的泥块。
方处然黑着脸,站在屋门处,盯着那坨泥块,硬生生捏碎了门框。
林巉想道,二师兄真是一个狠人,敢让大师兄下厨,如果还能吃下去的话,就更狠了。
然后他就看见不够更狠的方处然冷冷地瞥了一眼严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一瘸一拐地转身进了房。
严泊仿佛一瞬间感受到了危险的信号,抱着土块趁着屋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以惊人的速度熟练地窜进了屋里
“处然,你相信我,我早上特意去跟扶歌学了,我一定能做好的。”
“你不要看它长得丑……”
“滚!”
“处然……”
林巉转身就走,这酒他不喝了。
一脸阿谀谄媚的大师兄,实在太伤他的眼睛了。
林巉实在找不到事做,便干脆上了凌霜后山,泡在寒潭里,消磨时间,一泡就是一整天,天黑后再裹着一身寒气回去。
这段时间天天泡寒潭,纵使林巉也有些吃不消,他想了想,决定今天还是待在屋里,看本典籍得了。他看了看屋外的日光,又慢吞吞地穿戴好衣物。算算时间,复玄下山已有半个月了,不知道在凡间吃不吃得惯,睡不睡得好。
正当他心里盘算着复玄还有几日才回来的时候,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推开房门,拿着刚晒暖、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走了进来。
林巉眼睁睁地看着他刚才还心心念念的弟子做梦一般的下一刻就拿着一堆衣物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少年玉树而立,腰窄腿长,穿着一身最寻常的凌霜峰青白峰袍,却也硬生生比常人多穿出一种贵气来,他身侧佩着一柄长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看见林巉时熠熠生辉。
“师父。”
复玄弯眼一笑,左颊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他站在林巉面前时,比林巉还要高半个头,竟也显出一种乖巧来。
“你怎么回来了?”林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只是一些寻常小邪祟罢了,费不了多少事。师弟师妹看着小镇热闹,想要多留几日。”复玄看着林巉,笑着说道:“我想师父得紧,便先自己回来了。”
林巉看着比他还高半个头还油嘴滑舌的小徒弟,压下徒弟也想自己的小小愉悦,低声呵斥道:“胡闹,你既身为师兄,理应照顾师弟师妹,岂有抛下他们一人独行的道理?”
复玄看着林巉悄悄翘起又迅速被压下的唇角,心里暗笑,面上却不显,乖乖低头认错道:“徒弟知错了。”
林巉满意地点点头,宽宏大量地决定放他一马。
林巉刚在桌边坐好,复玄放好衣物后就立马在他的身边坐下,给林巉倒了一杯自己掐着他醒来时间沏好的热茶。林巉受用地喝了一口,觉得身边还是有徒弟好。
林巉:“邪祟尽除了吗?”
复玄:“尽除了。”
林巉点了点头:“凡间生活还习惯吗?”
复玄皱眉想了一会儿,似是真的有些苦恼道:“不习惯,师父不在身边,哪儿都不习惯。”
林巉看着没个正形的徒弟,无奈道:“胡闹。”
复玄笑得弯起眼睛,一双眼波光粼粼:“弟子说的句句属实。”
林巉:“再胡闹就去带弟子做早课去。”
复玄瞬间苦下脸。
复玄长得俊又天资卓越,每次带弟子做完早课后,都有一群师弟师妹围着他问东问西。他能拒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可没法拒真心问道求解的人,一来二去,他几乎每次都要在乾坤广场上待上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