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羿泽若不来,羿磬会不会也不回重山派?”
方处然见严泊微微皱着眉,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一声:“羿磬黏他娘,想必哪怕羿泽不来,只要扶歌回来,羿磬肯定也会跟着回来的。”
“不过师兄,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把羿泽挡在山门外?”
严泊自然是不可能将羿泽拦在山门外,好歹也是扶歌的夫婿,但他就是气不过,自己那么乖巧贴心的小师妹,就这样被人兜走了。
严泊没接话,只是闷闷地又哼了一声。
他靠在方处然身上,方处然身上的暖意直直熨帖到他的心尖。寂静中,他紧绷数日的心绪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
正当他有些沉沉欲睡时,院外阵法忽然被人触动了。
方才还面带倦色的严泊睁开了眼,眼底荡开一片清明。
“何事?”方处然皱了皱眉,对着屋外叩阵弟子道。
“峰主,山门外妖尊求见。”
“何人求见?”这来人实在是出乎意料,方处然怕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道。
“妖界妖尊求见。”
方处然顿时捏紧了手中的磊落剑柄。
坐在一旁的严泊忽然轻笑了一声,但他的面容上却一丝笑意都无,沉若深渊的一双眼中是深重的寒意。
“他来做甚?”方处然沉声问道。
“妖尊言,凌霜剑前几日忽动,疑是元山真君之兆,特来重山派相问解惑。”
“现在知道来重山派了?那么多年,他可是从未理过我们去妖界的人。”严泊似是气极反笑。
“让他滚。”
“……”那传信弟子闻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称是下去了。
“我们不去见见他吗?”寂静屋中,方处然看着灵阵中的长命锁,忽然开口道。
“他为什么来,你我再清楚不过,不过是想从我们这里得一些小巉的消息。当年他不让我们带走小巉尸身,如今他也别想得到小巉的消息,更别想带走他的命锁。”
方处然敛着眉目,没再说话。
过了片刻,那传信弟子又叩响了院门。
“何事?”方处然看着屋外,出声问道。
“妖尊下山了。”那弟子道。
严泊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他拿起自己身侧的茶盏,连着杯中冷去的茶水一并狠摔在地。
碎裂的瓷盏飞溅一地。
那弟子被屋内这声骇得不敢说话,垂着头站在屋外,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下来。
“混账!”严泊紧紧咬着牙,恨声骂了一句,显然是被气狠了。
一旁方处然的脸色亦是难看得很。
那传信弟子站在屋外,等了半刻钟也不曾听见屋中传来什么指命,但也不敢走开,只得紧着精神等待着。
他还没等多久,另一位传信弟子便亟亟而来。甚至因为太急,落下御剑时脚下还跌了个踉跄。
“掌……掌门!”
“又有何事!”屋内传来严泊极怒的一声。
那弟子亦是被吓了一跳,尽管他已经极力让自己声音平稳下来,但他的语速依旧难以控制地急促着。
“妖尊……妖尊正在叩首上山。”
“什么?”正是气极的严泊闻言愣了愣,他站起身来,他面上的怒意还未消散,又多添了三分难以置信。
金乌西垂,重山派的九九山梯上,复玄正一步一叩首爬着这九千步冷梯。
如今他已叩到三千一十八步,叩在粗砺山梯上的额间早已是一片鲜血淋漓。
一梯一叩首,一阶一染血。
“尊主……”在他身后的宋振双手捧着凌霜剑,看着复玄这副样子,几乎要哭出声来。
“闭嘴。”复玄从山梯上爬起来,上了一步后,又跪下,额间再次重重磕在石阶上。
“抱好我师父的凌霜剑,莫让这山路飞尘脏了它。”
这一叩,便叩了足足两日。
在一缕稀薄晨光映上重山派古朴山门时,复玄终于叩到了山梯尽头。
新的鲜血覆盖着干涸的血痕流淌而下,模糊了复玄的视线。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抬起头,正对上山门处等待了两日的严泊等人。
程振鹭见到他,顿时便红了一双眼。
她不顾方处然的阻拦,飞掠上前,直接一脚踹在了复玄身上。
复玄本就力竭,毫无防备下直直被程振鹭这一脚踹得摔下山梯,在滚了近百阶山梯后,他才抓稳粗砺的石面,让自己停了下来。
双手十指被磨得血肉模糊。
“你还敢来?我三师兄当年救你回来,又扛着妖界压力,将你好生教养,哪怕不是恩重如山,也是呕心沥血,可你呢?可你做了什么?”程振鹭怒声哽咽着。
“你拖他下红尘,害他中邪蛊,最后甚至还让他被天雷劈了个身死他界。”
“十四年,你扣着他的尸身,不让我们带走,让他死了都不能回重山派。”
“如今你还想着要带走他的命锁吗?你凭什么!”
“振鹭!”见程振鹭失控下说出了要紧的东西,方处然连忙厉声呵斥住。
“什么命锁?”逐步走回山门的复玄正抓住这句要紧的话,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忍下满口血腥,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