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队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廖白灼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回头,符青鸾那张满是褶子的脸挺委屈的凑在他面前,廖白灼还在生刚才的气,于是瞪了一下眼睛,没好气道:“干嘛?”问完想到什么,又开始满脸警惕。
符青鸾眨巴眨巴眼,用下巴指了指脚边正弯腰气喘吁吁的小屁头,又抬了抬被绑在身后的胳膊:“给我重新绑一下绳子吧,把胳膊绑在前面,我要抱着我徒弟走。”
他这一路被唐鱼水拽着身后手上的绳头,也相当于一直在拖着唐鱼水在走,虽然唐鱼水这样走的轻松一点,但是小孩子体力毕竟是有限的。
廖白灼一看,警惕之色顿去,转身蹲下来,还伸出手去:“来,要不要哥哥抱着你?”
唐鱼水这孩子别看小,但挺犟,在这一路上不是没人想抱着他走,但是都被他给严词拒绝了,如今面对廖白灼的好意,他照样将小脖子一昂,“我……我要有……骨气,”喘了一口气,后面一句话说顺溜了,用控诉的表情,喊出来的:“你们这些绑架犯。”
廖白灼脸上有些红,竟蹲着跟个小孩子耐心解释起来:“我们不是绑架犯,我们是有名的仙派宗门小巫山派,小巫山派你听说过吧?修仙界三大派之一,很有名气的,我们从来都是除恶扬善,公正廉明的。”
“那你们为何绑我师父?他可是好人。”
廖白灼就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在想跟一个小孩子说他师傅杀孩子吃心脏这样血腥的事情会不会太过残忍。
符青鸾有些看不下去,踢了踢廖白灼屁股,刚想开口替他解围,催他别墨迹,但廖白灼却像被兔子咬了一口一样捂着屁股满脸通红的猛地跳了起来:“妖人,你,你踢我哪里?!……”
他这过激的反应,符青鸾也没想到,倒被问的一愣,刚刚廖白灼蹲的位置正好,顺势就踢了,还真没管是不是屁股,如今被小白一说,倒像是自己好色,占人家小年轻便宜,或者自己饥不择食似的,他口味可是很挑剔的好吗?!遂,符青鸾将眉一挑:“我一个不惑之年的老头子,对你都不一定硬的起来,你紧张什么?”
他这话就有些不要脸了,廖白灼垂了垂头,脸上一时给臊得更红了,竟是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符青鸾又是一愣:“你莫不是……还没开过荤?!”说的倒好像他自己开过荤似的,以过来人的口吻道:“年轻人,需要努力呀。”
“你,你说什么?”廖白灼已经脸红的要滴血了。“你,你这是无赖。”
在旁边听到了全程的几个师兄同情的看着廖白灼,有个看不下去的,对廖白灼小声说了一句:“师叔不是和我们说过了吗?!”不要跟妖人废话,小心被他带沟里。你看,这不就翻沟里了吗,想罢,他们崇拜的看了看自己的师叔,似乎怕自己也被卷进这个话题中,赶紧都跑到前面去了。
人都走了,廖白灼的脸色才稍好了一些,符青鸾趁热打铁:“小白,你到底给不给解?要不然我教你怎么开荤?”
“不要。”廖白灼吼了一句,红着脸匆忙的低头开始给符青鸾解绳子。
符青鸾得寸进尺,要求廖白灼给他用两边绳头分别绑住手腕,在两手中间预留了足够活动手臂的绳子,廖白灼只想着赶紧办完了好离这个老不休的远远的,竟是糊里糊涂的照做了。
走在前面的清闲师叔看到符青鸾的这个跟没绑一样的绑法,动了动嘴皮子刚想说话,但是看符青鸾喜滋滋的把小徒弟给抱了起来,小孩儿欢呼一声搂住符青鸾的脖子,那一副欢欢喜喜的画面,想了想,怎么也不忍去破坏。如今符青鸾灵力全失,他们又有这么多人,大不了他多注意着一点,也不怕跑了他。
更何况他们为了照顾小孩子的脚程,已经赶路赶的很慢了。要是耽误了跟雇主约定的时间,那也不好。本来他们为了抓这个妖人,就已经耽搁了一天了,如今这样,倒是可以加快行进的速度。想罢,他便故意慢下脚步,落后了一点,走到符青鸾的后面,亲自看着这对师徒了。
看师叔自觉的接替了自己的位置,深受其苦的廖白灼感激的看自个儿师叔一眼,咧着嘴颠颠的跑前面去了。
自此,到中午打尖之前,廖白灼算是解脱了出来。
第9章
他们一行人是在一个小市镇唯一的一家小客栈里打的尖,客栈里大多是双人桌,一行十几个人,一往小客栈的桌子上分开一座,就几乎将小客栈的大堂给占满了。
因为人多,对小客栈来说也算是一桩大生意,所以伙计老板都眉开眼笑的,招呼的特别殷勤。
符青鸾作为一个俘虏,没有点菜的资格,人家给他点的什么,他就得吃什么,所幸他也不挑。
两个素面馒头,一盘咸菜,一碗带着几片菜叶的素粥。
唐鱼水因为年龄小被照顾,得了一碗肉皮混沌。
符青鸾绿着眼看着唐鱼水吃了一口馄饨,馄饨汤里金黄的滑蛋还有绿油油的葱花荡漾的漂浮来去,勾得符青鸾的视线也忍不住荡漾起来,他低头摸了摸身上所有的兜,想看看有没有钱,好给自个儿也添上一碗。
可惜当初借住在唐潇那个别院的时候,原主身上原本的衣服替换下来被拿去洗了,原主那个没心眼子的还换上了唐潇热情提供的衣服,当初就是在这衣服的领口子上下的蒙汗药,所以原主身上原本揣的东西还都没来得及揣回去,而随后发生了一系列变故之后,原主的那个行囊也没带出来。
所以他现在除了这一身连身份都表明不了的衣裳,身无长物。
唉,穷呐!
“鱼儿,给师傅挖个馄饨。”
“呃。”唐鱼水乖巧的挖了一个大混沌在勺子里,小短手递出去,符青鸾眉开眼笑,起身弯腰去叼那混沌,可惜得偿所愿坐回去的时候,自己面前的菜粥里却“噗通”一声,从他脑袋上掉下一个物事,竟不偏不倚的落入了碗里。
符青鸾鼓动着嘴巴低头一看,却是他头上簪发的那根簪子,不慎落了下来。
而他这一个低头,随着簪子的掉落,头皮上骤然一松,如瀑的青丝便流水般悉数泻了下来,一下子就散了满肩。
“你竟然跟一个小孩子抢……”那个先前吓唬符青鸾说抽筋拔骨的尖下巴小青年本想惯常嘲讽一句,但是猛然看到那青丝滑落的样子,却忍不住呆了一瞬,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妖人的背影看起来竟有一股羸弱般弱不胜衣之感,这老头老归老,头发倒是保养的挺好,仅从背影一看,倒是个十足的美人风骨。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了昨日与师兄弟们一起围剿这人之时的场景,那时这人还未显老态,虽是满脸血污,但是上面那没被血污遮蔽的那半张脸,却是眉眼如画,如今回想起来,竟是好看的有些不真实的,那红艳的桃花痣划出妖冶的轨迹,细细品来,竟有些蛊惑人心一般,他暗道了一声妖孽,那原本到了口边的指责之语,竟是再说不出来了。于是目瞪口呆的愣了一瞬,赶紧埋下头去,只一会儿,耳朵竟是红透了。
“明樵师兄,你怎么了?”跟他坐在同一桌对面的廖白灼见他突然卡壳,然后垂首闷头吃饭,像要把自己噎死似的往嘴巴里硬塞馒头,胸口起伏不定,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般,顿时有些关心的问。
齐明樵垂着脑袋胡乱的摇了摇头,嘴里乌哩乌突的说了一句:“没事。”
廖白灼见他开始喝水冲馒头了,好像确实没事了的样子,也就不再问了。
他们这一桌与符青鸾这一桌位置都靠里,一伙人赶了半天的路,都早已饿了,听到动静也只是抬了抬眼,见没啥大事,也就没再注意,专心吃馒头去了。
而符青鸾这边,唐鱼水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符青鸾先是任头发散着,先仔细品味着把那口馄饨咽了下去,才拍了拍胸口,后怕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牙掉碗里了,幸亏皮老牙没老,不然我就要难过死了。”他咬了咬牙:“牙口还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利索的从粥中捞出那根簪子,撕了一块里衣的衣摆擦了擦,然后一边用嘴叼着簪子,一边把头发麻利的拢起来,在脑后盘了个不大好看的髻,再把簪子给别了上去。
唐鱼水张着嘴看着他这一系列熟练的动作,
然后符青鸾喝了一口菜粥,把那菜叶子吸到自己嘴里,再抓起一个馒头,见唐鱼水还张着嘴巴,遂敲了敲桌子:“吃饭。”
“呃。”唐鱼水低头扒拉了一个馄饨,咽下去:“师傅,听说头发落下一缕,是有朋自远方来,您这全部落下来,估计来的是个特别亲的。”
符青鸾想了想,原主之前唯一血缘上的亲人,他亲爹,在青阳一役的时候去了,而没有血缘又比较亲的,就剩下一个琉青玉了,可琉青玉如今是青阳掌门,得坐镇青阳,如果没大事,他不可能下青阳峰。
想到此,符青鸾有些忧愁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这小娃子整天信这些没边没谱的,是不是该给他改改?
唐鱼水被师傅怀疑的眼神幽幽一瞅,立刻从兜里掏出那九个铜钱,往桌上一撒,然后再一看,低头又吸溜了一个馄饨:“师傅,没跑了,是有故人要来的,离这里不远了。”
符青鸾看了看那些铜钱,又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再看看唐鱼水的馄饨,踌躇一瞬,咬了咬后槽牙,狠心用手掌把铜钱拢起来推过去,用眼睛盯着,咬字挺紧:“收好。”不然抢你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