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无法定义这句话的含义,这张纸条很显然是他提前准备好了的,这说明他在登车前就对自己有一些了解。可这种了解是怎么建立的,李牧野却一点也不知道。只能凭空去想象和怀疑。也许跟那位牺牲的列车长有关,也许跟别的什么人有关。总之,李牧野把这件事烂在了肚子里跟谁都没提。
从蒙古出境的时候搞了一次大排查,白鹏这厮拿的是蒙古护照,跟俄罗斯之间有免签协议,所以只补了一部分钱就顺利过关了。李牧野的手续齐全,自然更不成问题。至于那个孩子,只好如法炮制又塞进了行李箱。
列车一路向西,沿途风光壮美,李牧野却没什么心情去欣赏。一直在琢磨那张纸条的内容,这纸条上的我们是谁?为什么找上我?用了个还字说明不是第一次跟他们打交道了。究竟会是谁呢?他们又会在什么时候找到老子呢?怀着忐忑的心情在车上晃荡了数日,这一天终于来到终点站,东欧名城莫斯科。
陈炳辉曾说,他去过的所有城市中,莫斯科是最野蛮又最富人文气息的。
野蛮和人文气息共存正是俄罗斯民族的特征。
在这座城市里生存,首先需要注意的是绝对不能软弱。
野兽只崇拜强者,绝不会同情弱者。
李牧野离开列宁格勒火车站后先找了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选了一间总统套房住进去。白鹏一个劲儿的说,哥,这也太高调太奢侈了。李牧野也懒得搭理他,只是命他负责照顾好小姑娘。安顿好一切后才给孟凡冰的俄罗斯朋友打了个电话。
这俄国哥们儿叫安德烈,见面的地方就在套房里。
刚接电话的时候,这小子有点爱理不理的意思,可一听说是在莫斯科著名的大都会酒店的总统套房见面,便立即换了个语气。颠颠儿的跑了过来。
安德烈二十出头的年纪,高高的个子,模样中规中矩,衣着比较考究。见面后,彼此寒暄一番,先商定了彼此间相互如何称呼的问题。李牧野叫他小安子,他叫李牧野小李子。
李牧野哈哈笑着说,这他吗弄的跟晚清宫廷剧似的。安德烈半懂不懂的赔笑。这货的中文算比较不错的,带一点江浙口音,只是不知从哪养成的毛病,说话的时候神态略显倨傲。父亲是公务人员,母亲是做中俄贸易的,生意做的不大,主要以日用化工为主。家境中产,但身上却有股子富豪子弟身上常见的狂态。
孟凡冰对李牧野的底细所知有限,跟安德烈介绍的时候自然不会说的太详细。尽管李牧野先声夺人安排在大都会的总统套房见面,看在安德烈眼中却还是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意思。他本来只是想给孟凡冰一个面子,接待一下李牧野意思意思就完了,但李牧野却当面提出请他帮几天忙,熟悉熟悉环境,顺便跟他学学俄语。
安德烈有心拒绝,但李牧野谈话技巧高超,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提完了要求就直接邀请他喝酒。地方就选在房间里,最好的鱼子酱和最昂贵的伏特加,一下子让这小毛子满肚子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李牧野举杯说,小安子,哥们儿初来乍到,也闹不清楚你们俄罗斯人喜欢什么,就自作主张给你家伯父伯母准备了一点小礼物,等会儿喝完酒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带回去。“说着,从行李箱里取出两个方盒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两条价值不菲的金项链。这下弄的安德烈更加没法子拒绝了。
“小安子,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咱们俩可是有共同喜好的兄弟呀。”李牧野借着三分酒意,搂着安德烈的脖子说道。
安德烈以为说的是孟凡冰,尴尬一笑说:“孟小姐的确是太迷人了,用你们中国话说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和我都喜欢上她也是正常的。”
李牧野摇着手指道:“小安子,你错了,我说的共同喜好指的是这个。”说着随身取出一叠钱拍在桌上,道:“虽然说有孟凡冰的面子和你老弟的义气在里头,但哥们儿也绝不会让你小安子白忙活一场,我有意在这边开办一家贸易公司,这事儿你得帮忙张罗一下,搞好了,说不准还能帮到你们家的生意。”
安德烈注意到这是一叠美钞,五百一张,应该是整整五万美金。家里头的小生意,几个月也未必赚得到这个数目。他顿时有些傻眼,直勾勾瞅着桌子上的钱,迟疑问道:“这钱都是给我的吗?”
李牧野点点头,道:“我听说你是搞中俄贸易的,也不太知道你的收入水平,反正多少是这个意思,我的签证两个月后到期,在此期间,你就别忙别的事了,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呀。”安德烈痛快的拍着胸脯,道:“我的中国兄弟,你的豪爽真让我感激又惊讶。”说着举杯敬酒。
李牧野道:“你别急着敬酒,我的话还没说完。”一指桌上的钱,道:“这是一个月的工钱,等这两个月过去后,我还会再付给你一个月的,这点钱都是小意思,生意要是顺利,咱们来日方长,一起赚钱的机会还在后头呢。”
“我亲爱的朋友,你实在是太慷慨了。”安德烈举着杯子,赞不绝口道:“只怪孟小姐跟我介绍你的时候没有把话说清楚,我并不知道你是来做生意的,而且还是能给我带来巨大财富的好朋友,作为地主,我本应该先尽一下地主之谊的。”
李牧野把桌上的钱拿起,直接塞给他,道:“客气话咱们甭说了,任何人的时间都是宝贵的,如果小安子你没什么异议,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在莫斯科这些日子的向导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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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走后,白鹏凑过来有些担忧的问:“哥,你就不怕他仗着是本地人坑咱们的钱吗?”
李牧野微微一笑逗趣道:“怕,这不是还有你吗?”
白鹏迟愣了一下,点点头,凶狠的:“对,如果他敢坑野哥你,兄弟一定让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李牧野哈哈大笑起来,道:“指着你帮我杀人,我还不如指望里边那小不点呢。”
白鹏眨巴眨巴眼,道:“野哥的意思是要联络这小孩儿的家人吗?”
李牧野摆摆手,道:“先不急,等两天看看,上杆子不是买卖,最好是他们先找来。”
话音刚落电话就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后那边传来一个依稀熟悉的男中音:“喂,请问是李牧野先生吗?”李牧野起身走进浴室,应了一声是。男中音说,我们在列车上见过。李牧野说,我还记得您的声音。男中音开门见山说,卡列琳娜和提莫夫的孩子怎样了?李牧野稍微迟疑了一下,对方说的自然又笃定,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只好说,孩子好着呢,就等你们派人来接走了。
男中音说,郭亮同志牺牲前联系我们时候汇报了你的情况,后来我们在车上安排人秘密监视你时发现孩子在你们那里,当时情况有些复杂,我们的人不方便露面接走孩子所以就没动你们,现在孩子到了莫斯科基本安全了,我们就更不方便出手带走孩子了,卡列琳娜女士已经平安脱险,接下来会有人找你们取孩子的。
李牧野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号码的?”
男中音说:“查到你的名字很容易,只要是有名有姓的国内公民,我们想找到任何人都不难。”又道:“时间稍微有点紧张,我长话短说。”
“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孩子,同时还会邀请你去参加一场家宴,你一定不要拒绝。”
李牧野打断他的话:“我为什么不能拒绝?这孩子还回去就算了,这件事我可不想掺和太深。”
男中音不客气的:“你已经掺和进来了,现在卡列琳娜女士认定你是我们的人,也认定我们内部有问题,她现在只信任你,提莫夫提出来只会跟你完成交易,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们为了这件事运作了很久,并且已经牺牲了三名同志,如果你拒绝了,你就是国家的罪人,如果你没办法想象承担这个罪名的后果,我不介意再多提醒你一句!”
他的口气异常严厉,李牧野能够清楚感受到他话语中不可动摇的意志。稍微盘算了一下,道:“你不必用大话吓唬我,从法律角度讲我没有任何义务配合你们做任何事,你既然对我做了功课,就该知道我是个商人。”
男中音道:“帮我们完成交易,给你百分之二十作为佣金。”
李牧野心念电转,道:“具体的交易额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告诉你,钱,我并不缺。”
男中音干脆的:“交易额的上限是两亿,如果你同意,我们会在半小时内连同佣金一起打入你在人民银行的个人账户里,这笔交易完成后我们会继续支持你在俄罗斯的商贸活动,包括在续签和货运免检方面给你开绿灯,只要你做好这个掮客。”
李牧野知道没办法拒绝了,却不免有些怀疑:“会不会太草率了?”
男中音道:“你既然知道我们对你做了功课,就该知道我有办法了解到你跟陈炳辉之间的关系,说实话,我们对你是不能完全信任的,但对他却可以。”
“懂了!”李牧野道:“原来是冲着阿辉哥的面子。”
男中音道:“也是因缘际会,你‘刚好凑巧’救了卡列琳娜和她的孩子,不然我们也不会调查你。”
“你提到了阿辉哥,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但不能给他丢脸。”李牧野意识到他后面说到调查二字的时候加重了口音,隐隐感到不简单,知道不能再拒绝了,乖觉道:“说吧,需要我怎么配合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