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兄弟寒暄的时刻,工部尚书与侍郎交换了一个略带惊慌的眼神,瞬间警醒。
若不是今日太子前来,他们险些忘了,工部这位皇子,虽无家世依仗,无陛下疼爱,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却在兄弟中独独与太子殿下交好。当年二皇子入朝一事,都是太子殿下进言的。
如今太子殿下前来,他们将李雲排在后面,殿下却首先与之交谈,还大有让他参与其中的意思,显然是对工部官员有所不满了。毕竟不管二皇子有多落魄,多可怜,那也是天潢贵胄,不容侵犯,更不可能谁都踩上一脚!
李霖与二弟寒暄时,也没有忽略低头迎接的官员们一闪而过的恐慌。他在心中冷笑,亲热地握住李雲的手,扶着他并肩入内。
他怀里有一块凸起,小狐狸从衣襟中探出头,冲李雲晃了晃爪子。他们走在最前方,只有李雲看见了。
李雲一愣,继而终于笑了,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进入官署,按尊卑入座,工部尚书终于脑子管用了一会,请太子入上座,其次是二皇子,然后其他人才按品级依次排列下来。
坐下之后,李霖少不了要说几句场面话,与工部的各位老油条打太极。
谈昌缩在李霖的外套里,蜷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对于李霖的来意,他已经明白了几分。
对于二皇子,他颇有几分好感。二皇子身边的龙气虽也不如他三弟,更不如李霖,但是温柔平和,令人情不自禁地接近。方才看到他后那一笑也十分温柔,是纯粹在释放善意。
谈昌毕竟是一只九尾狐,凡是动物,都喜欢亲近这样气息纯善之人,这会虽在李霖怀里,听着他与那些人互相恭维,却情不自禁地往李雲身边拱了拱。
李霖也意识到怀里的异动,估摸着这小家伙耐不住性子了,便三言两语结束了寒暄。“诸位大人不妨里面请,孤与诸位谈一谈淮南的事。”
进入正题,自然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参与的了,尚书大人迅速清理场地,打发了级别不够,或是并非心腹的官员。
李霖并非玩笑,李雲当年的确对水利相关十分了解,在尚书房学习的时候还主动翻阅了旧籍,归纳总结,写成一封条陈上给陛下。只可惜景和帝对政务缺乏耐心,对这个儿子更缺乏重视,李雲费尽心思,换来的不过是景和帝一句敷衍的夸奖,和三弟李霁的嘲讽。
惠妃深受恩宠,四肢健全的李霁自然是有资格嘲笑二哥这个跛子的。
李雲看着李霖递过来的折子,匆匆说起自己的看法。入朝以来,他很少说起自己的想法,也没有人想听一个跛子的想法,于是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静静地看,默默地听,然后回去自己查阅文献。所以一看到李霖提出的问题,多时的准备立刻脱口而出:“淮南治水,最难得不是水,而是人。”
一锤定音。
淮水以南一代,是多个府州的辖域,原本跨辖而治就十分困难,更何况里面还掺了一个姚家。
与其说治水难,建坝修桥难,不如说在做这些的同时不损伤各势力的利益太难。
水利相关的部分说的差不多,李雲便主动告退,李霖又亲自送他出去,给足了面子。
在工部官员看不到的门外,谈昌终于从李霖的衣服里爬了出来,朝着李雲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谈昌:比起你二弟,我还是觉得你帅一点,真的。
李霖:呵呵,跟德善比呢?
谈昌:……他给我烧鸡吃!
李霖:德善,北风今晚的烧鸡没了。
第10章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李雲有些错愕,但还是小心地抱起小狐狸。李霖朝他一点头,就回屋里了。李雲很有分寸,抱着小狐狸藏好了往衙门里走。作为皇子,就算是工部官员们再不待见他,也能匀到一个小小的隔间。
谈昌怕冷,缩得紧紧的,落地后便冲着李雲吱吱叫了两声。他声音不大,李雲却担忧地向外看了两眼,才勉强蹲下,逗了他一会,确定他不反感后,才揉了揉他的背上的毛。“你就是陛下赐给皇兄的九尾狐么?”
当然是我!谈昌昂起头吱了一声。
李雲脸上不甚分明的笑容渐渐亮了起来。他说:“没想到,皇兄这么喜欢你。”
喜欢,特别喜欢,头一天差点把他射成筛子,后来又把他当暖炉和围脖来着。谈昌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这么一只可爱活泼的小狐狸不会有人不喜欢,然后立刻忘掉了丢脸事,又吱了一声。
李雲很快就掌握了谈昌简单的表达方式,捏住他的爪子,把桌上带流苏的东西拿来逗弄他。谈昌虽然不屑于做这种有损身份的事,可是耐不住爪子痒痒,立刻摇着尾巴扑上去咬流苏了。李雲一边撩拨他,一边后移,谈昌不得不步步紧跟,最后一跃而起扑掉了流苏。
谈昌咬着坠子后趴下,喉咙里发出满意地呜呜声。李雲已经确认了他不怕生,便轻柔地抚摸起他的头和背,喃喃自语:“你当真是上古瑞兽,有灵性?”
谈昌没想到这人跟自家主人一样,都遗传了自说自话的毛病。他大约明白李霖要他在外面收敛,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只是趴着,有一些没一下地甩着尾巴。
“若是……如此,可否保佑我与……和嫔娘娘……平安。”李雲的话吞吞吐吐。谈昌反映了半天才意识到,这位和嫔娘娘,应该是他的亲生母亲。皇子们只能管皇后叫母后,而李雲的亲娘只是嫔位,可能是谨慎管了,私下里也只敢叫一句和嫔娘娘。
可是……人的寿数命劫自有天数,就算谈昌是一只九尾狐,也不代表他能轻易插手。
谈昌还没有什么反应,李雲就像犯了错一样局促地低下头,声如蚊蚋:“也,也保佑皇兄……顺利……”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就开了,谈昌警觉地向外看去。
李霖终于结束了冗长的讨论,在反复的试探和含蓄的暗示中将内阁的安排转达到,感觉比在校场练几个时辰还要累。他与李雲心照不宣,这会直接朝李雲的屋子走去,不想恰好撞到了这一幕。
门一开,谈昌正好摆脱了这尴尬的局面,立刻朝李霖奔了几步,想了想,他又折了回去,在李雲的脚边蹭来蹭去,跟随李雲的步调,慢悠悠走过去行礼。
他注意不到,李雲的神色顿时一黯,而走到李霖面前时,已经整理好情绪。
“今日劳皇兄惦记。”李雲瞬间把方才那无拘无束的样子收了起来。“来日还需前去咸阳宫道谢。”
“自家兄弟,不必那么客气。”李霖不怎么在意地摆摆手,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二弟也到了年纪,该成亲了。”
“皇兄尚未成亲,怎么……”李雲不知道方才李霖究竟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能一边按捺着忐忑,一边试探着问。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霖截住了,“孤不成亲,难道你们就都等着?”
“可是……”李雲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他今年十八岁,论理早该议亲了,偏偏有一个加冠还未成亲的太子在上头。李霖愿意给他这个面子,可是李霁也就比他小了一岁,他若是成亲,李霁的婚事岂不是也该提上日程?
李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李霖便摇摇头,“孤会与母后说的,你便好好办差事吧。”
待李雲走远了,李霖才把小狐狸又抱回怀里,溜达了一圈,才回后宫。他心里藏着事,也没去咸阳宫,而是直接脚下一拐往坤宁宫去了。
许皇后从那日不欢而散后就一直有心为兄弟俩找个台阶下,可惜不管她和李霄怎么说,李霖都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再来请安都是坐坐就走,从不带谈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