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山的雷云天象一共持续了整整十日十夜,方有逐渐停歇的迹象,但是无论是正在渡劫的相长宁,还是远在数十里之外的围观众人,精神都是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渡劫一共有九九八十一道玄雷,如今却只有八十道,还差最后一着。
雷云渐渐聚拢,远远看去,仿佛有一个顽皮孩童在灰色的天幕上,用毛笔点了一点硕大的墨汁似的,其中耀眼的紫色电光闪烁,跳跃不定,令人心惊肉跳。
所有人的眼皮子都是猛然一跳,来了!
一道巨大的紫色电光倏然间撕裂天幕,恍若将整片天空剪成了两半,即便是隔得那样远,其中的威势赫赫,压下来就连空气都凝固了似的,叫人升不起一丝硬拼的想法,围观的众人都二话不说,立时齐齐驾起自家的法宝,往后又遁出数十里地,这才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去看。
而正处于紫色雷电正下方的相长宁却不慌不忙,手指掐诀,数十道灵力打出去,周围嗡然一声,阵旗无风自动起来,飒飒然如同烈风吹过,青色的灵光骤然腾起,形成了一道弧形的护罩,将他整个包裹在其中。
这是缥缈宗的生生阵法,前期可以吸收外来的攻击力道,等启动最后一重阵法的时候,能将前期吸收的攻击以数倍的力量反击出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就是生生阵法的精髓所在。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那紫色的雷电轰然砸过来,带动的威势甚至连生生阵法形成的护罩都凹下去几分,相长宁又连连掐诀,只听几声尖啸,金银两道光芒如流星一般,迎着那紫色电光而去。
然而在天道面前,区区几样仙器又算的了什么?只是阻挡那雷电半分趋势,便化作微尘散开,连渣都不曾剩下,相长宁面色终于严峻起来,他毫不迟疑,修长的手指掐诀如莲花绽放,口中无声念念,霎时间一道耀目的蓝光破空而出,直击那紫电而去!
“混元鼎!”
铛地一声巨响,整座连云山近百里之地所有活物,都觉得头目晕眩,脑子仿佛被什么硬物重重砸了一下似的,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围观众人扶着晕乎乎的头极目远眺,只见云散烟开,被遮盖了整整十日的太阳终于露了出来,将漫漫金色光线洒落在连云山上,如同万丈灵光,恍若隔世,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轻飘飘的仙乐,令人闻之则心头清明,似有顿悟。
看来是飞升成功了,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又颇有几分怅然,然而就在此时,那仙乐飘了一半,竟戛然而止了。
空气中一片死寂,过了许久,才有人哎呀一声:“这……相长宁到底是飞升了没有?”
这一句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里的人都没见过真正的渡劫成功飞升,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风平浪静的情况,刚刚看起来倒是相长宁连本命法宝混元鼎都给祭出来了,以那人的性子,最后一着,必然是杀招,怎么也不可能败了,再说了,没飞升成功,哪儿能听见仙乐?
一个声音迟疑道:“这样子……是成功了吧?”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们快看!”
众人心头一紧,抬眼看去,只见那原本露出了一半的太阳居然又再次被云层遮了起来,浓重的阴影次第蔓延而开,雷声轰轰滚过,令人心中大震。
“这这这……这是又要渡劫了?!”有人不敢置信地喊出声。
烈日门门主语气凝重道:“怕不是渡劫,这是入魔了。”
所有人定睛看去,果然见重重乌云中,有红光闪烁,并不是紫色雷光,他们心头俱震的同时,一个疑问浮现出来,相长宁不是已经飞升了吗?怎么还会入魔?
过了一会,有人才叫道:“你们不会是忘了,连云山上还有一个人罢?”
这话一出,众人心头顿时雪亮无比,是了,连云山上可不是只有相长宁一个人,他还有一位道侣……
就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似的,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简直像是要把那重重密遮的云层划破为两半!
轰然一声巨响从连云山巅传来,原本相长宁渡劫飞升所在的位置,摧拉枯朽一般,缓缓倾塌下去……
屹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连云山倒了。
相长宁是被人推醒的,耳边伴随着一个声音吵嚷着:“长宁,长宁!起来了!怎么还在睡?若是耽搁了事情当心管事长老训你。”
第2章
相长宁还没完全清醒,只是模模糊糊地想道,训我?谁敢训我?
紧接着那声音猛地拔高了,嚷嚷着:“长宁!给内门膳堂的灵谷怎么还没有送去?!”
说话人的嗓门实在是大得惊人,然后相长宁一个激灵,终于醒了,他睁开双眼,入目是陈旧发黑的房梁,上面还粘着不知道多少年的蜘蛛网,在空中轻轻地飘来飘去。
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连云山上。
轰轰的雷声犹在耳边,相长宁却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他伸出双手,孩童的手指瘦弱无比,又因做惯了粗活的缘故,乍一看上去跟鸡爪子似的。
他不是连元婴都没逃出去么?怎么还能夺舍成功?
相长宁心头的疑惑犹如细小的水泡,一个接着一个,冉冉浮现出来,他知道自己渡劫失败了,飞升的最后关头,一剑西来,破了他的紫府,元婴碎裂,以至于当场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