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偷走尸体的人,和此人是不是同一个?
可拿走一具即将腐烂的尸体做什么?
最近在踏仙阁趁乱杀人神出鬼没的黑衣客,又是何来历与目的?
……
无数疑问,漫上心头。
“怎么了?从方才起,你的脸色就不太对劲。”
傅少御走过来,看他的眼神丝毫不掩探究之意。
萧绝掀起眼皮看向他,刹那间,心思百转千回:他不能提崔玉书之事,一个字都不行,否则凭傅少御的敏锐,只要他开口,定会被猜出身份。届时他二人立场敌对,便再难行事了。
他摇摇头,蹙眉道:“无事,味道太呛。”
傅少御看着他,片刻后,才点点头:“是有点呛,你且再忍忍。”
他错身走到萧绝另一侧,伸手叩了叩那道暗门,说:“这应该就是出口了,帮我找找开启机关。”
施奕和燕飞霜也走了过来。
相比之下,上面这层实在太过简陋,只随便搜索两下就能将其看个透彻。
“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施奕语气颇有几分遗憾。
“先想办法出去吧,”燕飞霜抬起袖子闻了闻,脸色更加难看,“我现在只想赶紧洗掉这身臭味。”
萧绝看向燕飞霜,正打算说话时,一股温热气息忽然靠过来,衣衫贴在他的手背上。
傅少御站在他面前,足尖相抵,探身摸向他背后的那面墙壁。
二人对视的刹那,男人挑了下眉:“找到了。”
只听“咔哒”一声,暗门缓慢打开。
萧绝用指尖勾着男人的衣角搓了搓,才抬手将傅少御推开。他挪开视线,低声道:“找到了,就滚远点。”
傅少御也不恼,回头对施奕兄妹二人说道:“出去小心,随时可能碰见踏仙阁的人。”
施奕和燕飞霜齐齐点头,刀剑出鞘握在手中,跟在傅少御身后,放轻脚步相继走出那扇门。
萧绝坠在最后,回眸望了一眼那满地人头,心中还在细细回想这几日来的诸多细节,出门时脚下一声细微轻响,拉回他的心思。
低头看去,门槛下有样东西。
他捡起,发现是块环状有缺口的玉兽形玦。
玉玦通体莹白透亮,触手生温,只是放在烛火下细看,能依稀辨出几道细长裂纹,应该是被狠狠摔过留下的痕迹。
玦者,诀也。
俗言“绝人以玦”,少有人会用这种有缺口的玉玦做佩饰,崔玉书更是不爱这种东西。
既不是他的,那十之八九,便属偷尸人所有了。
“萧公子?”
施奕回身轻唤了他一声。
萧绝回神,将玉玦收入怀中放好,一脚踏出那间臭味熏天的暗室。
偌大的寝殿,十分安静。
正是这份静,教人不安。
燕飞霜不敢出声,用手势比划着询问该走门还是翻窗,翻窗又要翻哪一扇才好。
施奕也不好定夺,侧眸看向傅少御时,见对方忽然长臂一展将萧绝勾入怀中,二人朝一扇屏风后旋身而去。
他先是一愣,随即听到殿外传来的紧密脚步声,也不及细想,便握住燕飞霜的胳膊,带她跃上房梁藏起来。
“他娘的,到底跑哪里去了?”
“嘘!你小声点,打扰到阁主闭关,咱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怂货,这两天山里闹得这样凶,也没见他出关。”这道声音忽然压低许多,“你说,那疯老头是不是快要踏鹤西去成仙了?”
“你别他娘的乱说!我可不想死!”
……
声音近了又远,那两人没进到寝殿内来。
屏风后的狭小空间里,萧绝被傅少御半抱在怀中,没去管殿外的动静,他紧盯着男人的剑眉星目,忽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是了。
数月前的某个冬夜,崔玉书因赤月魔教特使惯例到不至峰“小住”而心情欠佳,这通火气自然是化成鞭子落在他的身上。
崔玉书发完疯让他到窗下跪至子夜,转身便出了雀翎台,不知所踪。
萧绝疲倦难当,没打算乖乖听话,起身去屏风旁刚穿上一件中衣,便见暗室的门忽然开了,一蒙面人与他正好撞上视线。
佩剑被崔玉书卸在殿外,萧绝赤手空拳,很快就被对方用剑抵在屏风后的墙上。
殿外影卫听到异常声响,却不敢贸然闯入,只能朗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颈间三尺青锋肃然压紧,寒光将那人的双眼映得越发锋锐。
萧绝与之对视,声音清冷无波:“无事,我打翻了砚台。”
待影卫走远,那柄剑撤去了,萧绝挑眉问道:“不杀我?”
蒙面人不答,只目光深邃地看他片刻,转身跳窗离去。
萧绝没叫人抓他,他也根本不关心那人深夜潜入崔玉书的暗室都做了些什么,很快他便将这个插曲抛诸脑后。
只是方才被男人拽进怀中的一瞬,剑眉下的那双朗目,让他莫名恍惚,想起了那晚的情景。
明知这不过是个巧合,但萧绝还是抬起了手。
他扬手想遮住傅少御那半张扰人判断的脸,手腕却被狠狠握住,男人以为他又要使坏,低声斥道:“老实点。”
萧绝注视着那双眼睛,用口型无声说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