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餐盒饭很难吃,通常咖喱鸡肉只见咖喱。金何坤兴致缺缺地嚼着土豆,快你妈素成大白兔了。
“但他这态度比顾客还拽,也不怕人投诉?”
船长点头:“是啊,确实不怕。”
“潜店投诉信箱里全在骂他。可陈的水平高,来头大。Boss偶尔扣他工资,不会开除。”
金何坤挑眉,挺意外的。他靠近船长,从包里摸根烟递上,“水平高、来头大,却在这里做潜教?”
“陈不是固定员工,每年偶尔来,”船长叼着烟,一口喷在金何坤脸上,“他性子独,脾气暴躁。不喜欢讲废话,也不爱玩。”
“工作倒是很认真,至少学员从不出事。”
金何坤抹一把脸,船长那烟味混着口臭,差点给他熏成行尸。他讪笑着后退一步,“您这骂得也太委婉了。”
船长觉着他不信,于是拿出手机。
“给你看看陈的朋友圈,都是些大家伙。很多东西在这看不到,要去其他海域。”
金何坤凑头一瞧,原来“大家伙”指各类海生动物。陈燕西的朋友圈设置三天可见,头像很打眼——是一只腾空的巨鲸。
再往下,金何坤看得啼笑皆非。除三天前上传的大白鲨,剩下尽他妈在吐槽。一天十条,妥妥话唠。
什么“一千度近视下海不戴隐形,是准备去盲人摸龟吗”,“讲了百万次,遇到鲨鱼不要跑,不要跑!正面刚!”,“我们这是山区吗,为什么都问有没有信号。再说一次,我天天发朋友圈。”
仔细一看,多数发于凌晨。金何坤呲牙一笑,这人起码有点公德心。半夜宣泄小情绪,咋一想还挺可爱。
没看出脾气哪里暴。
船长刷到底,略失望。他收回手机,撑着方向盘,“今天不凑巧,如果你早几天看到陈的朋友圈,会欣赏更多震撼照片。”
“陈真的很酷很奇妙,简直没法儿形容他......”
“哎!船长,停一停。”
金何坤为数不多的好奇心,差点让船长给吹没了。就看一朋友圈,吹得跟国博展览似的。
他揉揉眉心,太阳投射到背上,晒得一片火辣辣。
“船长,话说太过就没意思。”
船长一顿,这回是真明白了,金何坤压根不信。他审视对方几秒,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味深长。
船长夹了烟,转头望向大海。
“不理解也没关系,就像我们都不理解他一样。”
海水拍打船身,哗哗作响。起风时,随着波浪伏动。没有杂声,也不见喧嚣,壮阔大海之上,热得寂静。唯有印着潜店名称的游艇,如一众散乱叶子。
金何坤哼歌,手中转着一串108颗沉香木佛珠。没多久,他见陈燕西从船梯爬上去,海水顺着肌肉纹理往下坠,日光一照,泛着诱人的蜜色。
陈燕西甩甩头发,穿上湿衣,腰身特得劲儿。他似从未生气,又认真给学员检查BCD装置与气瓶,准备再次下潜。
金何坤看得眼睛发直。
他喉结一动,念几句佛号,然后将“静虑离妄念,持珠当心上”的戒律通通扔掉。
妈的,他想,老子要破色戒了。
金何坤与陈燕西第一次交锋,是在当晚。
潜店正对面是出海口,酒吧占据一半露台。严格意义来说,充其量算国内清吧。有人唱歌,有人喝酒。海风徐徐,夏季合该是啤酒配龙虾的味道。
这边乱得很。
潜教喜欢泡学员,学员喜欢内部消化,一心求艳遇的旅客不甘落后,搞得仙本那的“潜水陆地生态圈”一团糟。
金何坤没打算在外边乱来,聪明人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不料他长得太出挑,一看就是风骚货,还是Top那一挂。
他刚坐下没多久,就被某个二十出头的男生盯上了。
异国艳遇很有几分浪漫,金何坤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性别男,喜好男,有人投怀送抱也不是头一遭。
男生自报家门,叫宋阮。金何坤请了杯酒,压根没当真。起初仅是闲聊,从形而上的哲学聊到人文关怀,从东南亚旅游业讲到欧美奢侈品利润弹性。
谁知推杯换盏间,宋阮竟一屁股坐他大腿上。
金何坤一怔,心想,怪我,太有魅力。
他差点顺势给人踹地上去,要不是看在宋阮年龄小......
金何坤似笑非笑:“老弟,喝多了早点回去睡觉。年纪轻轻,听爸爸的话,啊。”
然而爱的教育还没结束,背后忽冒出一清冷之声。
“朋友,你是来上船的,不是上床。合着你用下半身控制大脑?”
金何坤觉着耳熟,吊儿郎当地回头一看,猛然洒了半杯酒!
什么玩意,这你妈是陈燕西!
陈燕西穿着衬衣,牛仔裤向上挽起一圈,将好露出脚踝。他双手揣兜里,下巴微抬。审视金何坤时,因昏暗灯光,陈燕西半眯眼,显出几分慵懒。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陈燕西扯动嘴角,要笑不笑。
金何坤这人,身材颀长。即使坐在椅子上,双腿依然迷人眼。嘴唇薄,鼻翼窄挺且直。本应是个薄情寡性的英俊长相,倒被那不笑也含情的眼睛夺了视线。
他看人之时,习惯性带职业假笑,于是又有几分疏离感。江湖浪荡贵公子,合该就是这一卦。
陈燕西被对方“骚里骚气”的笑容撞了一腰,断定这玩意个祸害。他瞥一眼金何坤,满是警告之色。然后转头,朝他身上的宋阮抬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