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永玄明知自己不能走神,仍然向上望了一眼——他看见,云棠解开了段夫人的腰带。
云棠倚在段夫人的肩上,手指挑着她的衣襟,轻轻往外拉开一寸:“我听说,姐姐年轻时,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我想见识姐姐有多美……”
这妖女简直寡廉鲜耻、丧尽天良!
许多名门正派的年轻弟子都看向了这一侧。他们的门规乃是“清修习武,静心避色”。但是,从前的天下第一美人当众宽衣——尤其这位美人,还是高高在上的段家主的夫人,众位血气方刚的英雄豪杰实在难以自控,忍不住就把目光投了过来。
见多识广的长老、高阶弟子、杀手宗门的人都无心美色,未曾移目。
不过,段家长老破口大骂道:“这妖女罔顾人伦!该被千刀万剐!大伙儿快去救夫人!”
段永玄也喊道:“程雪落!你主子当着你的面,侮辱你的亲生母亲,你还为她卖命!”
段夫人的衣裳还没解开,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她仍然仪容得体,江畔战局已经混乱不堪,就连程雪落都显得迟疑了。
月光陡洒,程雪落握剑的手往后退了退——段夫人虽然不懂武功,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觉得程雪落并非无情无义,他的命理与段无痕并无不同。更何况,多年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保护好孩子,沦落到今天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局面,她才应该被千刀万剐。
又见程雪落衣袍染血,她一瞬间泪如泉涌。
她说:“夫君,你停手,我已准备自裁。”
段无痕收紧呼吸,脚踏岩石,冲向云棠。
云棠翻手,炼石为刀,催动了全部内功。她在锦瑟的帮助下,又立出一个崭新的五行八卦阵,暂且困住了段无痕。
然而段永玄视若无睹。程雪落剑风罡烈,拼死拦他,段永玄转身就去杀程雪落。
无数石子仍在砸落,段家的人马即将汇聚于悬崖。夫人是段家的门面,倘若她真的脱了衣服,当众受辱,那将是本家之耻,全江湖之笑柄。
卫凌风、澹台彻等人守在崖底,正在对战段家长老。而沈尧一个健步飞向崖上。他想亲身试试段永玄的武功到底有多强。他还想知道,段永玄是不是杀害师父的凶手。
卫凌分被段家长老拖住,无法逃离,只能仰望沈尧,喊道:“师弟!”
“段永玄!”沈尧持剑而来,“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
段永玄只回答:“信口雌黄。”他的剑光飘散,伤到了程雪落的肩窝。程雪落唇无血色,脚底一松,快要摔下山崖。
程雪落怎么可能打得过段永玄?
他注定要命丧于此。
山头上,段夫人失声喊道:“雪落!”
她满脸泪痕,又忽然笑说:“沈大夫,段永玄之所以杀了你师父,是因为他不想让你师父治好卫凌风……卫凌风留在段家,方能引来云棠。你要怪就怪我吧,当日在段家,我给卫凌风算命,算出他和段永玄天生相克。”
段永玄急怒道:“筱筱!”
段夫人充耳不闻,还说:“我的夫君,是个胸有大志的人。他追寻境界,还想长生不老,便用蛊虫催发了安江城瘟疫,借此来寻获伽蓝派掌门,尝试伽蓝派的续命之术……安江城死去的人越多,段永玄的命格就越好……”
锦瑟跟着笑骂:“段永玄你这个死鬼!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冷血无情、心狠手辣!”
她们的声音不轻不重,远处的人听不见,然而段无痕、沈尧、卫凌风、乃至崖底的段家长老和剑客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长老们思绪繁多,甚至消退了战意。
段夫人精通五行八卦,尤擅玄术,无人能操控段夫人的心神。她嘴上所言,必是她心中所想。
安江城瘟疫,死者无数……
倘若夫人所言非虚,家主就是做了大孽!天理难容!
段永玄只说:“夫人,你糊涂了!”
他神色极冷,甩开程雪落,撞破五行八卦阵,掌间凝炼剑形,剑势如风,劈向云棠。
而云棠方才动武时,内力已在体内流窜。她双手发软,抵挡不住段永玄。眼看着云棠即将被重伤,锦瑟竟然挡在她面前,替她受了一剑。
段永玄骇然道:“锦瑟?”
锦瑟嘴边渗血,指着段夫人:“我要你杀了她。你为了她抛下我,这些年来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人不人鬼不鬼……段永玄,为了你,我叛教、堕胎、养蛊虫,你可曾有一天想过我?”
段永玄并未反驳锦瑟,只是伸手去抓云棠。
这一回,段夫人站了起来,含泪笑道:“段永玄,难怪你的儿子命格奇差,父债子偿……”
崖底的长老们都在抬头观望。
云棠躲开一丈远,段永玄顺势扯住了夫人。
段永玄的剑原本收在袖中,他还叫了一声:“筱筱。”但是程筱只说:“夫君,虎毒不食子,程雪落不能死。”借着段永玄的袖袍遮挡,程筱握住他的手腕,翻立剑尖,直戳自己的心窝,狠狠刺到了底。
段永玄只觉眼前一花,仿佛朝霞映在花丛中——这是程筱这辈子所做的最后一个五行八卦阵,她仅仅把段永玄困住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