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燎冲她一笑,放下茶盏接过了手炉,那丫鬟立刻两颊飞红,含羞带怯地退开了。
徐少清捧着茶盏默默扭开了头。
如燕燎所料,朱庸的速度实在是慢。等一群丫鬟鱼贯而入,摆上过分丰盛的早膳,朱庸都还没有过来。
望着一桌子远超郡守规格的奢侈早膳,燕燎从太师椅上支起身子,漫不经心地问:“你们郡守早上就吃这些?”
侍候左右的丫鬟柔声答:“回世子,郡守近日说肠胃不好,所以要吃的清淡些。”
山珍海味也叫清淡些,那不清淡是什么样子?
徐少清还没有资格在朱庸用膳的时候觐见,哪能想到竟然堪比节日里宴请官员还要丰盛。
燕燎狠狠地一拍桌子,寒声道:“满桌子民脂民膏的味道,本世子没有胃口!”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小商小贩连赖以为生的生意都做不成,高官们还在府里纵情享乐,大安已经腐朽恶臭到了泥土里。
燕燎忽然动怒,把一群面红心跳的丫鬟们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徐少清也从惊叹中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打量燕燎。
燕世子他…是因为朱郡守苛待百姓却自己奢靡而生气吗……
一桌子早膳摆到热气微退,朱庸也终于腆着大腹姗姗来迟。
听到下人说燕燎在自己的府里耀武扬威,朱庸本就已经十分恼火,进来再见他还带了个脏兮兮的书生,顿时心中更来气了。
不过该行的礼节还是一样不少,朱庸嘴角挂笑,行了礼后问:“世子这是何时来冀州的呀,怎么大清早的就有空来下官府上,叫下官这府里顿时就蓬荜生辉!”
燕燎正懒懒斜靠在椅上把玩手炉呢,听完朱庸进来假惺惺的问候,把手炉往案上一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说:“客套话免了,本世子今日来是有事找你的。”
朱庸心道废话,没事你会这么早来扰人清梦么,面上还要一幅不甚荣幸的样子,欣喜道:“世子能用得上下官,是下官的福分,敢问世子有何事需要下官去办?”
燕燎唇角往上一勾,丝毫不客气,张口便是:“本世子要你的官印。”
闻言,朱庸的脸色顿时一黑,但立刻恢复如常,哈哈大笑两声道:“世子又拿下官有趣呢,下官的官印又旧又破,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了,世子这般金枝玉叶的贵人,怎么会有兴趣看。”
燕燎说:“本世子并非要看。”
不是要看,而是要!
徐少清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牵动了脸上的伤,一抽一抽的疼。
虽然对燕燎的了解大部分来自于父亲,但经过这一早上的各种眼见,徐少清觉得…燕燎并不像是在说笑。
再一想到先前燕燎所说的“做个见证”,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怎么就答应跟着来了呢,找朝廷命官索要官印?这是个什么事儿啊!徐少清想都不敢想。
而且他还错过了最佳时机行礼,现在就成了朱郡守跪在地上,他一个都尉之子还坐在客座上。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事后这个仇会被朱郡守记定了。
这时候,远处却来了个没有眼色的家仆,到了门口一跪,高声喊道:“大人,又来了,怎么赶都赶不走,说是您不见他就一直跪在雪地里,跪到您病好了再起呢!”
朱庸额角青筋突起,暗暗骂了一句狗奴才。
燕燎来了兴趣,扬声问:“何人求见?”
第13章 一战即发
燕燎发问,朱庸皮笑肉不笑,满不在意道:“一介刁民而已,让世子见笑了。”
若真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声音嘈杂在空旷的前院里格外响亮。
干坐着不动的徐少清听到外面的声响,眼睛蓦地亮了起来,手指紧紧抓住衣袂,挺起腰背直勾勾往外看。
燕燎皱了皱眉:“这怎么听着有些像徐都尉的声音?你不让人进来说话么?”
朱庸脸色不太高兴,笑意淡了几分,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并不存在的尘土,看似恭敬地劝道:
“世子到底是少年人,对凡事都抱以强烈的好奇心,最近下官府上新来了几位糕点师父,看世子早膳未动筷著,想必是不合胃口,不如下官派人带世子前往后面用些点心。”
燕燎从太师椅上下来,沉着脸步步往下走。每走一步,苍石铺盖的地砖上便留下一道浅浅脚印,待他走到徐少清面前时,一伸手拉住徐少清的胳膊,将浑身僵硬的徐少清给拽了起来。
“朱郡守真的不认识这是谁吗?”
闻言朱庸把目光投给了徐少清。
徐少清一身衣服脏兮兮的,朱庸进来时他还刻意把头低埋起来,存在感如同微尘,当然不会引人注意。此时朱庸看清楚正脸,才认出来这脸肿成半个猪头的,正是徐斌家的大儿子。
原来徐少清被找到了。
关于徐少清的去向,朱庸当然知道是自家小儿子干的好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谁想和当年徐少浊不见了不同,徐斌这次大惊失色,发动全城兵力搜查下落不说,还一个劲地来府衙叨叨。
朱庸早就看徐斌不顺眼,正打算多找些理由把他都尉一职罢黜,只是尚未行动,燕燎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