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射箭,卞有离衡量了一下,还是吃肉重要,一下午的体力消耗,也实在是很饿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饭厅走去,卞有离被他们自觉簇拥在最前面,可见地位。
这些人此刻完全没了往日的横劲,跟着卞有离一路走着,竟显出一种近乎稚拙的诚意。他们其实从来没想过刻意跟谁作对,终于得了一个可以仰赖的人,就迫不及待奉上了真心的敬服。
闰六距卞有离最近,后面诸人跟得就远一些。他确定自己的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后,忍不住悄悄问了一句:“将军,你之前说了啥,叫他们吃饭时就乐意跟你了?”
卞有离听他问话,就微微侧过了头,略思索了一瞬,然后小声道:“我说,跟着我,有酒喝。”
“……将军,”闰六一脸无奈,“这话我如何能信?”
卞有离忍不住笑了笑,才正正经经回他:“分明是你第一个叫我将军,他们这是跟着你的意思走,否则我哪能轻易说服他们?”
闰六顿时愣住,后知后觉地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不禁低头暗笑自己蠢,刚要接上句话,一抬头,就见前边人面色突然变了。
卞有离自打跟他们见面,一直温温和和地笑着,哪怕是在操练场较量,也未曾露出失态的神情。因此当闰六看着他神色不对时,马上顺着卞有离的目光看过去。
是一队侍卫。
因为他们服饰与早上跟着卞有离的那俩人相似,闰六一下就认出来了。不过早上那俩人被卞有离遣回去了,没想到晚上来了更多。
侍卫头领带人在这处等了多时,一见卞有离出现,赶紧跳下马小跑过来:“见过……卞将军。”
“何事?”
闰六不禁望向卞有离,感觉他语调里的冷漠,在这一天里是从未有过的。
有些新奇。
“王上派属下来问问将军,几时回宫?”
卞有离皱眉看着他:“我倒不知,军营竟如此拮据,以至于连个过夜的空床铺都找不出?”
侍卫首领忙解释道:“将军误会了,军营条件简陋,王上是怕将军委屈。”
“不委屈,”卞有离毫不犹豫道,“你告诉他,我不回去。”
闰六见卞有离一副嫌弃的样子,顿时明白来者是不受待见的。
他们从战乱之地过来,看多了流离失所的悲剧,本就不爽琼宁城这些作威作福的官员。此刻还亲眼看着自己敬服的将军被为难,闰六当即不满地上前道:“军营虽简陋,也绝不会让将军受了委屈,犯不着你们操这份心。”
侍卫首领一向知道在野君的名声,他不敢跟卞有离杠,但是一个连番号都没有的小组织,他自觉还是杠得起,因此当即抬着下巴怼回去:“你算什么东西,我跟将军说话,这里哪有你的事儿?”
闰六大怒,当即撸了袖子就要上前,却被卞有离一把按了回去。
然后闰六就见卞有离无比冷漠地对着侍卫首领,淡淡道:“这位大人,当着我的面,训斥我的人,怕是不妥。”
第十章
此话一出,不仅侍卫头领,就连闰六和跟上前来的众人也都愣住了。
头领讷讷道:“卞将军,属下不敢训斥您的人,只是这群刁民……”
“刁民?”卞有离冷淡地瞥他一眼,“你在说谁?”
“你才刁民呢,”闰六也不爽道,“我们是将军下属,王旨都下了,你如此说,莫非是想抗旨?”
抗旨这个罪名就大了,头领脸色一白,赶紧撇清自己:“是属下失言,卞将军既不打算回,属下这便入宫禀报,还请将军恕罪。”
说完忙不迭地上了马,带人扬鞭而去,就像怕后面有人追着治他一个抗旨不尊的大罪一般。
闰六一行人出身草野,又一直在军营活动,对宫中事情不大知晓。因此等那队侍卫走远,往饭厅走时,便有人好奇问道:“将军,王上为何叫你回宫?”
卞有离脚步一滞,没接这个问题,只轻声招呼他们快往饭厅去,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离谷数月,卞有离已经许久没能摸过兵器,更遑论与人切磋一番。这一下午同闰六酣畅地打了好几场,他心中原本很是痛快,仿佛回到了往昔,几乎要忘记后来那些事。
然而又被迫想起来。
卞有离坐到饭厅,眼中还残存着没能完全散去的烦躁。
闰六去别处把吃饭的人稍作安排,而后带了几个人走到卞有离桌前就坐。
这几个人里,有上午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卞有离看闰六带他们过来,猜是军中比较有能力的人,便打起精神跟他们招呼了几句。
闰六将几个人轮流给卞有离介绍一番,包括来历姓名擅长之类,都详尽地说了一遍。
卞有离听完后暗暗记下,回想了一遍后,觉得这些人着实有趣,总算勉强遮掩过去方才的不快。
他默念了几遍眼前数人的姓名,确定记住,便转头问闰六道:“闰大哥,我听着大家的名字都很有讲究,你这个可有典故?”
闰六爽朗一笑:“这个没甚典故,我没见过爹娘,从小是寺庙方丈养大的,闰年六月捡的我,就叫闰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