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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芮和于大壮看到她突然出现,吓一跳,“你不是睡午觉吗?怎么下来了?”
    “睡不着了。”于休休坐下来,李妈给她削了个苹果,她拿牙签叉了慢慢吃,“我就说吧,唐绪宁这阵子乖得很,原来是出事了。什么情况呢?”
    苗芮和于大壮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女儿怀着身子,他们不愿意她掺和这些烂事。
    于休休挑挑眉头,笑开,“说吧,吊胃口很难受的。”
    于大壮叹气,“绪宁这孩子吧,确实是负了卫思良。卫思良怪他怨他都没有问题。可是咱们就事论事,老唐对这个儿子,还是寄予了厚望的,不可能让绪宁参与那些事情。以我对老唐的了解,他做的事,肯定和绪宁没有关系。”
    于休休哦了声,“这么说,是卫思良告他,参与了他爸爸的案子?”
    “可不么?这姑娘真会编故事,什么腌脏事都往他头上套。”
    “那警察也不会任由她说啊,她说谁犯罪谁就犯罪,那还了得?”于休休看出父亲对唐绪宁的不忍心,安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唐绪宁祸害遗千年,不会有事的。”
    “我看没那么简单。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了,人还没有放出来。”于大壮皱着眉头说:“我托人打听过了。绪宁现在最解释不清的,是他为什么会有霍仲南被绑架的照片,他和那些人,又是怎么联系上的。”
    于休休想了下,“那些人,不是用他爸来威胁他吗?霍仲南的照片只是人家发去吓唬他的而已。他给我说过这事儿。”
    “这只是单方面说法,关键怎么证明呢?”于大壮摇了摇头,“卫思良非常肯定地告诉警方,她亲耳听到唐绪宁和对方打电话,说他和他父亲串通好,陷害霍仲南,利用阿南的海运走私毒.品,她还向警方提交了证据……”
    “什么证据?”于休休奇怪了。
    “具体我不是太清楚,好像是一段什么视频,是她跟踪唐绪宁的时候拍到的。”
    视频?跟踪?
    这卫思良也是变态了。
    就于休休所知的消息,当初霍仲南虽然没有再追究霍钰柠的责怪,但是有个嗜赌如命的丈夫,家业又败光了,一家子都没有什么生存本事,好工作做不了,差的又看不上去,这高不成低不就的,日子越过越难。
    卫思良过惯了千金小姐的日子,沦落到这种地步,肯定是恨死了唐绪宁,可是这陷害人入狱,那就太狠了吧?
    看来真是有多爱,就有多恨了。
    于休休低头啃着苹果,没有多问,但是回到房间后,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打了个电话给缪延,了解情况。
    对她的来电,缪延有点意外,笑着说:“你还会关心他?”
    于休休笑了笑:“不是关心,就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倒霉的。我想开心开心。”
    缪延失笑,“我只能告诉你,能说的部分。”
    “行。你说,我捡能说的说。”
    于休休懒洋洋地笑着,双脚搭在脚凳上一晃一晃的。然后就从缪延嘴里听了一个和于大壮那里差不多的故事版本。更清楚的一点是,卫思良说那天晚上她跟踪唐绪宁,看到他进了一个ktv,在那个ktv里,卫思良拍到了唐绪宁和一个男人见面,他俩鬼鬼祟祟地说话。警方在唐文骥案破后,已经抓获了那个人,经审讯,那人承认唐绪宁是他的同伙。
    “我们查过了,唐绪宁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正是那个叫阿光的人发的。”
    “这么巧?”于休休疑惑地说:“这么说,他罪证确凿了?”
    缪延又是一声笑,“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还要继续调查,补充证据。”
    “哦。”
    于休休嘴上应承着,脑子里却想到很多关键词,ktv,阿光,和唐绪宁鬼鬼祟祟说话的男人,审讯就承认是同伙……
    “我想起来了。”
    于休休突然拔高了声音。
    “缪警官,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也在那儿唱k,唐绪宁就在我身边不远。”
    那天晚上唐绪宁十分愤怒,说她“差点没命”,还告诉她“有人要搞她”,他还提前给她打了电话,可是她没有接。现在唱来,他说的就是那个阿光吧?被卫思良拍到的那个?
    于休休敲了敲额头,其实不明白唐绪宁为什么没有把她也在场的事情说出来,“缪警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天晚上唐绪宁去ktv,是为了找我的。哦对,他还保护了我。”
    “保护你?”
    “嗯。还有在a国沉船的那天,其实他,也救了我。”于休休很肯定地说:“这样好了,我明天过来一趟,咱们当面说。”
    “你愿意为他作证?”
    “愿意啊。”于休休笑盈盈地说:“这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哈哈,行。明天我在队上等你。”
    ……
    三天后,唐绪宁走出了看守所。
    如于大壮所料,唐文骥没有让唐绪宁参与过任何一桩案子。
    谁家儿子谁心疼,他那么谨慎的人,又怎会把亲儿子的命搭进去?
    水落石出,沉冤得雪。可是唐绪宁并没有感觉到快乐。
    刺目的阳光让他有短暂的眩晕。在看守所的这些日子,时间过得特别的慢。他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甚至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那一种被时光遗忘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让他颓然又沧桑。
    为什么没有人来接他?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站了好一会儿,他想起来,不会再有人接他了。
    家破人亡。曾经显赫一时的唐家,终于走到了今天。
    这样的结果,唐绪宁一时很难去相信。他站在光晕里,头昏目眩,觉得周遭的一切像波浪般在起伏不停,眼前的景色渐渐变得模糊,鼻腔里氧气稀缺,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扶住滚烫的墙壁,慢慢蹲下去,低头看地上的蚂蚁。
    不知归途,没有家。一个人,一无所有。
    这个世界陌生得让他深深恐惧——
    “绪宁。”一首刺耳的喇叭声,把唐绪宁从恍惚中拉回来,他慢慢抬头,看到阳光里笑得露出几颗金牙的于大壮,“蹲那儿干啥?不怕晒啊。赶紧过来,咱们回家了。”
    于大壮在朝他招手。
    “于叔……”
    唐绪宁喉头哽咽,说不出话。
    曾经他最看不惯最嫌弃的那几颗金牙,此刻,比阳光温暖。
    而这,成了世界为他余留的最后一丝善意。
    唐绪宁抱着双臂站起来,勉强地笑。
    “我不去了。于叔。不打扰你们。”
    别人给他善意,他不能再以恶意回报。此刻去打扰于家,难看又羞愧,唐绪宁做不到。
    “大小伙子,别别扭扭的干啥?”于大壮瞪他一眼,骂骂咧咧地走过来,重重拍在他的肩膀,用了唐绪宁以往最看不上的粗鲁动作,却温暖地将他往怀里揽了揽:“走。于叔组好了局,今天晚上为你接风洗尘。”
    唐绪宁往边上躲了躲。
    他身上脏,不想太靠近于大壮。
    “于叔,我想先回家,我……就不去打扰大家了。”
    于大壮看他一眼,皱起眉头,“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叫车了。”
    唐绪宁脸上的惭色根本就藏不住,于大壮虽然是个粗人,但粗中有细,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他。
    “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捶。”于大壮不再和唐绪宁客套了,直接拖了他就走,“走走走,上车。再和老子客气,信不信老子打你一顿?”
    唐绪宁:“……”
    于大壮开始吹牛逼,“你别以为这是看守所门口,老子就不敢动手。我跟你说,我打了你,也是天经地义,老子教训侄子,谁管得着?”
    看他发了狠,唐绪宁终是把难堪压下,享受般听着这久违的训斥。
    然后,默默地跟上他的脚步,上了车。
    于大壮也不问他在里面什么情况,大大咧咧地说笑着,看他浑身不自在,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说:“我先送你回家。咱们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休息,晚点咱们再去吃饭。”
    唐绪宁侧过头,“你……今天不忙吗?”
    “忙?天大的事,有接你去吃饭重要啊?哈哈哈哈。”
    于大壮爽朗的笑声,愈发让唐绪宁抬不起头来,将脑袋垂得低低的,他脖子都软了下去,觉得在于家人面前,羞愧之极。
    活了二十多年,唐绪宁一直有他固有的傲气,好出身,高学历,英俊的外表,令人羡慕的工作,年纪轻轻就拥有了同龄人艳羡不来的一切。他曾经目空一切,看不上于家暴发户的姿态,在母亲的影响下,觉得最耻辱的事情,就是和于家结亲。
    没想到,活到现在竟然可笑的发现,被他丢弃的,竟是最宝贵的。
    于大壮整整一天都守着唐绪宁,并亲自把他拉到了洗尘宴上。
    来的都是熟人,除了于家的三口,还有于大顺,老村长,以及两三个和于大壮素来亲厚的于家村水库人。而别的三姑六婆,和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了私下往来。
    大家默契地关照着唐绪宁的情绪,绝口不提唐文骥的事情,只是长辈般照顾他。没有讽刺,没有嘲弄,更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假惺惺的安慰,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他的家人。
    这与唐绪宁之前想的不一样,更是让他羞惭不已。
    “绪宁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唐绪宁说话很犹豫,“没有想好。”
    于大顺看着他,笑说:“过两天我要送你于爷爷回老家去避暑,你要是没什么事,陪我走一趟?很久没去于家村了吧?去乡下透透气,接触接触大自然,保管你神清气爽。”
    唐绪宁没有直接拒绝,“行,要是没事,我跟大顺叔去。”
    于休休今天也在,本来她是不想来的,可是心里有一些疑问,想亲自问唐绪宁,于是大着肚子跟着母亲过来了。
    在席上,她没怎么说话,唐绪宁也很少看她,偶尔与她目光接触,唐绪宁会马上躲开。
    于休休觉得这人很是奇怪,进了一趟看守所,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看到她像看到瘟疫,宇宙卡王的气质呢?
    好不容易熬到散席,于大壮让司机送唐绪宁回去,于休休笑着跟过去,在车门口堵住了唐绪宁。
    “我有事问你。”
    看一眼她挺着的大肚子,唐绪宁心里酸涩难当。
    他点头,“之前的事,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于休休问。
    “谢你,肯为我作证。”唐绪宁低着头,没敢看她的眼睛,声音也放得低沉,“我没有想到,最后来救我的人,会是你。”
    “那不叫救你,我只是照实事告诉警方当天晚上事情的经过,怎么判断怎么处理,是警方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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