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漆黑,想必她此时睡得正香呢。
“哦、哦!”绣球在惊慌中回过神来了,顿时犯了难,额上一片冷汗,这可叫她如何是好啊?
她先前才听竹院那边来人说,娘子在林侧夫那儿歇下了,让她不必再等。
结果回来正睡到一半,被正君堵了个正着。
天知道梁潇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绣球简直是欲哭无泪。
正君平日里不都是在正院里歇着吗?忽然在半夜来找娘子,可真是稀奇了。
“呃……”绣球还在犹豫,正在酝酿着语句,便见梁潇身后的小厮芝兰朝她挤眉弄眼。
“咳咳,公子,奴之前便和您说了,娘子今日歇得早,咱们还是明日再来吧。”芝兰装模作样地劝着梁潇,实则在和绣球打着眼色。
绣球正憋着一口气,不知如何是好时,听见他的提醒,恍然大悟:“哦!哦!是的……正君,今日娘子已经早早睡下了。”
她强笑着,暗暗松了口气,想着这样应该就能过关了吧。
谁想到梁潇好像是等着她说完这句话似的,听完还笑了一下,就径自走上了台阶,伸手就要推门而入。
绣球瞪大了眼,忙冲上去拦了一下,勉强道:“正、正君,现在如此晚了,您进去怕是……于礼不合啊!”
梁潇皱了皱眉,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以前周兰来找他的时候,他也这么说过。
梁潇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不过瞧着绣球的目光转冷:“ 什么合不合的,我就算进去了又如何?”
他命令道:“ 你让开。”
绣球急昏了头,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芝兰在后面瞧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绣球还待说什么,梁潇就已经自顾自地推开了门,进入室内。
空气一片寂静,唯余阵阵雨声,绣球和芝兰面面相觑。
两人都不敢进去,战战兢兢地侯在门口。
梁潇心中一阵喜悦,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见到她,他连来的目的都忘了七八分。
他想着她睡着时候那娇娇软软的样子,就已经开始幻想,要握着她的手亲一亲,要抱着她睡一会儿。
要不,干脆就睡在这东院里好了。
她这里清爽雅致,空气中似乎都带着墨香。
撩开帘子,过了纱橱,床帐就在屏风后。
他的鞋袜都湿了一半,雨水混着脚步声打在地砖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兰兰。”他轻声喊。
但绕过屏风,环顾四周,梁潇愣住了。
床帐高高挽起,帘子好好地挂在玉钩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床前有个小几,搁着一套瓷杯茶壶,动都没有动过的样子。
房内空无一人。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出现了幻想,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是不是衣柜里面也藏着人。
他行至床榻前,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枕席,一片冰冷,没有人的温度。
就算刚刚一时被想要见到周兰的念头冲昏了头脑,此时他也反应了过来。
梁潇缓缓地转过头去,目光射向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如冰锥刺骨。
绣球抖着把手揣到袖子里去,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芝兰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试图躲到门帘后面,遮住自己的脸降低存在感。
梁潇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冷笑着:“ 娘子呢?不要跟我说更衣去了。”
正苦苦思索着借口的绣球顿时焉了,她正想说娘子起夜了。芝兰跟她打着眼色,示意她莫要乱说惹了公子生气。
“ 到底去哪儿了?”梁潇不耐烦地道。
绣球左右为难:“ 正、正君,这……我其实也不清楚啊……”
她咬着牙说完这句,便低下头去不言语来。
梁潇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格外不顺。
他不过是来看看周兰,都是夫妻了,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值得芝兰和绣球两个人编了花儿来扯谎?
有什么值得避讳……
!!
像是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梁潇的脸色顿时不好了,阴沉得像是滴了墨,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他径直夺过芝兰手中的伞,头也不回地冲进雨中。
“ 公子──!”
芝兰绝望,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绣球跟芝兰对视一眼,颤声道:“ 现、现在怎么办?”
芝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听天由命吧。”
他甚至不敢追上去,万一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以后的日子就别想安生了。
细雨渐渐绵密,丝丝冰凉打湿了梁潇了衣边、发丝。
他目光沉沉,胸臆之间烧着一团火,脚步重重溅起水花,朝竹院那边行去。
过去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竹院离周兰的东院是这么近,就像连着的前院与后花园一样,甚至不用走几步路。
梁潇唇边泛起冷笑,真的是长本事了啊。
没多会儿他就到了门口,也根本不避讳谁,直接推了门就进。
林玉本来就才进门,身边只有一个青奴。周父度其身份,便没有再安排贴身小厮给他,院子里面只有一个粗使爹爹,还有两个小童。
林玉怜惜他们辛苦,也没有天天严格地要求值夜。
廊下的老爹爹恍惚之间见了个人影,还没想明白是谁,就又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青奴则跪在碧纱橱里面,头靠在墙边昏沉着,没有看到进门的方向。
是以梁潇很顺利地就进来了。
“吱嘎”一声,门开了。外面的风雨凉意瞬间吹入。
周兰还在睡梦之中,她一向睡得沉,尤其是雨夜,听着淅沥的声音睡得格外香甜。
她抱着林玉的腰,他身上的味道浅淡又好闻,让她下意识地赖住了不松手。
屋内熏着淡淡的香,一副温暖宜人的气象。有屏风挡着,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是这样的景象已经在昭示着什么。
梁潇的手微微发抖,伞柄被拿在手中,他几乎想要将其折断。
他步履沉沉走到帘后,看到了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啪”的一声,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