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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默思索片刻,诚实交代上次暴露名单事的宣言。
    也就是他中弹那次经历。当初之所以敢单枪匹马入虎狼深处,无非靠的就是这张免死金牌。
    “当初可以,现在未见行不通。”他说,“冯庆想要那份名单,贪欲多,还是对他威胁多,不好说。那份名单我也没看过,但既然契爷交给我,我想其中大概有能威胁到冯庆的信息。我告知他这份名单如无我每两个月手信,必定自动寄如ICAC。他既然忌惮这点,必也忌惮留我命在。”
    杨守谦听完却冷笑:“这就是你不知死的原因?”
    “还请杨伯公指教。”刘方方在旁接话道。
    “冯庆是我眼看成长起,一无所有时有个外号,叫响尾蛇,盯准目标狠毒准,绝不撒口。要想治他只能打七寸,你这份名单若真是他的七寸,他怎会如此嚣张跋扈,奔着冲你灭口来?”杨守谦抬起拄拐遥遥指住辛默腹部伤口,“问问你自己,你手中这份名单,他当真怕?”
    “他连内容都不知。”辛默蹙眉,对杨守谦的说法显然不满,可旋即他又反应过来,“除非他保证这份名单的内容到不了ICAC手中,或即使谁收到也不能奈何他。”
    “冯庆这些年的底子如何我不知,但他的地位早就今非昔比。他黑白道上都有人,细辛,告诉我,你有什么?”
    辛默沉默。
    “你什么都没。”杨守谦替他回答,“你单凭一身孤勇要同他拼命,未到跟前便死透。冯庆只手遮天,要想处理它,甚至让你手中这份名单能正确利用,首先你得是个强大的人。名单不是万能,随便个古惑仔拿在手中便招摇过市。”
    这话已说过界限,辛默却不动气,他切实领会到杨守谦话中意思。
    “明早五点钟,避风塘找个叫独眼虾的蛇头,带上全部身家,到澳门避避风。细辛,你契爷过身多年,你也该醒醒。”杨守谦说完最后一句,起身起来。
    屋内留刘方方同辛默二人,时间静默能能出风动。
    瞧辛默一张面渐渐转黑,如包公遇棘案,刘方方忍不住相劝。
    “默哥,还是听杨伯公说话。他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给的建议绝对不错。冯庆为人你心中清明,他要准你绝不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性质也绝非要给你好看,或单纯火拼这样简单。何况这件事他正大光明捅到英国佬层面,就不是私下里想做掉你这样简单,他要赶尽杀绝。”
    辛默沉默良久,虽心有不甘,却明白刘方方话真,无半点水分。
    在压抑的时钟滴答中,他似呓似梦:“阿英怎么办?”
    刘方方也再次想起黎鹊遭遇,以及未知的结果。
    “人各有命。”开口酸涩,但刘方方终是说出口。
    或许这一句激怒辛默,又或许是他自己的那句诘问。
    辛默忽然起身:“不行,我不能走。”
    “默哥!”刘方方惊怒。
    “二十多年我怎么活过来,将来我也怎么活下去。”辛默攥紧拳,眉目渐狰狞,手臂青筋暴露,“我不认输,见到棺材我也不认!”
    第三十一章 事因
    黎雪英全然不知辛默这边发生翻天地覆的变故。
    没个半个钟头他给刘方方和辛默去个电话,直等到纪耀回到ICAC,始终没有打通过一次电话。
    百无聊赖中他翻从,想好好研究究竟有什么够特别,又潜意识觉得在大庭广众下看这“秘密”有些不好。他惴惴不安,就如同看电影中揣着重大密码的关键角色,总挂心手中握着只不得了的钥匙。
    辛默给他的的确是不得了的东西,可惜黎雪英并未发生其中玄机。
    几分钟后没忍住,他再次打开书,博尔赫斯的诗句优美,他却无心读下去。
    这份等待和煎熬直到纪耀风尘仆仆从电梯门中走出,身边还带着他家姐。
    黎雪英站起身,目光紧忙在家姐和纪耀之间相互看,他不确认家姐是否已得到阿爸出事的消息。
    等黎莉红着眼从纪耀身后走出时,黎雪英便刹那明白,家姐应当是什么都知道了。他没有责怪纪耀的立场,因为他深谙自己继承黎鹊的基因,家中出事,但凡觉得还有一个男人在,就觉轮不到女人来扛。但本质上这种阻瞒不好,甚至自欺欺人。
    家父出事,他也再瞒不住黎莉。张了张嘴,发现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伸展臂弯,任由黎莉冲进怀中放生大哭。
    “怎么会,怎么会……阿爸究竟怎么了,细佬,阿爸有没有同你讲过?”独身时尚能顶住,接触到弟弟的体温瞬间便再无法忍耐,委屈和担忧都找到宣泄口,黎莉抱住细佬的肩,将脑袋埋在他颈肩。
    黎雪英的年纪还这样小,他的肩还这样窄,盈盈不过承受住家姐的一个拥抱。
    纪耀情知自从黎雪英摸出端倪后便总为黎鹊奔走,忧心,这样个细白的后生仔,却让他家姐全身心依靠,可细想来,他今年也还才十七岁。
    如此认知再加上眼前一幕,纪耀忽然就有些耐不住,不好受地别开身去,假装去点根烟,踱步到窗口,将时间留给这对姐弟。
    少年音色清亮干净,正温软地安慰怀中家姐,声音越来越低,到最终也忍不住跑调,带上一丝哭腔。
    黎雪英仿佛拼命在忍耐,可他的声音仿佛在告诉别人,他就快要忍不住。
    纪耀恰到好处抽尽一颗烟,走过来打断姐妹,他有些疲惫:“等我进去送份报告,最多五分钟。你们在这里哪也不去,出去吃晚饭,晚上我在你屋企借住一宿。”
    黎雪英听了话,自是求之不得。
    等纪耀走后,茫然四顾,只得轻轻拍拍家姐肩膀。
    二人于斜阳中静静依偎,如同离巢雏鸟,竟寻不到回家方向。
    纪耀从ICAC中出来后,姐弟二人已收敛神色。黎雪英面色苍白,神情肃然,而黎莉则红肿眼,低头默不作声。
    看到这对姐弟他就心尖发紧,没话找话指一下黎雪英手中的书:“你读博尔赫斯?”
    黎雪英警惕地将书往身后藏了藏。
    纪耀心烦意乱,因此也没注意到后生仔不自然的神色。
    他弃车带二人回九龙塘,在天星小轮的摇摆中,盯住海面晃闪的星光粼粼,像谁的平安美满被打碎铺盖海面,飘摇伶仃。
    不知这天星小轮上渡过多少伤心人,晃碎过多少颗心。
    遥遥接近岸边时,广场上传来不知哪里放起梅艳芳的《夕阳之歌》,一路随海风飘到船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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