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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中间,一位叔伯公战战兢兢坐着,冷汗从他的鬓角不断流淌,人生在世,活到此刻已是该享天年,偏偏许多人却贪婪更多,行在边缘,依旧痴心妄想如当年不会湿鞋。以至于被后生追至如此下场,才开始后悔反省是否该早几年收山,做个聪明人颐养天年。
    邢默与昏暗中终于窥得那人脸庞,他沉默地走近,坐在唯一那把与伯公相对的椅子上。
    有人一把撕掉对方嘴上封条。
    对方立马哆哆嗦嗦唤他,不知者还当他们是如此亲密的亲人。
    “细辛……细辛……救救阿公,阿公小时候带你出去放过风筝,救救阿公!”面孔上虽无涕泪,多年的风雨与见识好歹未让他屁滚尿流,强撑着作为长辈的那一份体面。
    不是唐国川又是谁?
    第六十一章 真相
    邢默已记不清上一次见唐国川是什么时候,而此刻眼前的人显然将他当做唯一救命稻草。邢默无心同他玩真情游戏,事实上他身上此刻伤势很严重,而同人打交道总是他一世最不擅长的事。他擅长用暴力手段解决,直来直往,尽管在着五年内他已掌握如何与人斡旋的技巧。
    手向身后摊平,立马有人送上最顺手小手枪。熟悉的温度和质感,邢默在手中掂量两下,忽然拨开保险栓对唐国川脚边射出一发子弹。
    枪支装过消音器,却依旧令绑在椅子上的人惊恐大叫出声,邢默再一枪擦过他耳边,巨大的耳鸣当即令唐国川闭气双眼。
    等他再睁眼时,枪口对准他的头颅。
    “冯庆已经死了。”邢默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漠而沉稳,“他驾撑货囤在哪边?别跟我玩心眼,你知我指的并非小件物,是冯庆用来卖给德国佬的。”
    “那些……那些我告诉你也没有,需要钥匙啊。”
    立马有人从身后走来,抖落麻袋,叮铃哐啷落满一地钥匙,也不知罗修他们如何弄到手。
    邢默短暂地垂了下眼,再次将枪口对准唐国川:“告诉我没关系,如果你怕回去没法交代。最可能做下一代的两个话是人都已进去,冯庆也无活路,洪门总需要有人接手。”
    唐国川立马明白眼前形式:“你是要将货卖给他们?他们是哪国人?”
    “E国人。”罗修在邢默身后嚼着口香糖,笑眯眯回答道,“您放心,筹码不会少了您的,只是交道谁手里罢了。以后洪门的军火生意全由我们接管,劳驾,从里头挑出钥匙,再报个地点吧。”
    唐国川眉头的汗珠已流淌到鼻尖,邢默的好脾气都废光,他满脑子都是黎雪英。身上的伤口仿佛更疼了。
    他再次抬起枪,这次对准的就是唐国川两腿之间——
    十分钟后邢默在鹰眼队友的产妇下走出车间,头上不易察觉细细密密起了层冷汗,他就着医生递过来的止痛片叼了两片,囫囵嚼碎吞咽下去。
    “不错啊,看你离开这么久,我还当你已生疏,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更利落了。”跟随他身后出来的罗修抛着一把钥匙,“爽快,看在以后我么就是合作人关系的份上,最后一份大礼送给你。”
    罗修招呼人,从车中拿出一只牛皮纸袋装的文件。
    “冯庆的那份文件,我猜你已看过。这个人的名字,本应该也在你的那份名单中,可惜,因为某些原因,他被你当初的契爷从名单中挪了出来。如此一来,他的秘密就就再也不被人知,但我想,你的小朋友大概更愿意知道谜底真相。”
    这一番话说的不清不楚,罗修只将东西交到邢默手上便离开了,背对着他打了个响指:“你的愿望达成,我得恭喜你。如果没有意外,我不会再亲自来骚扰你了。邢默,一切保重。”
    邢默五味杂谈地看着罗修离去的背影,他知道,罗修既然如此说,至少未来的几年里,两人是真的不会再见面。五年前救了他的命的男人,也是将他拉下泥淖的男人,帮他达成死愿的男人,又射杀了为他保存名单的老人的男人……罗修是半个怪物,这是外界所有人共同的认知。你无法用正常的行为去评判这个人,或者说,整个鹰眼,只因他们的世界同正常世界太不相同。
    无论如何,这一次,姓莫知道自己是真的离开鹰眼了。
    罗修一干人走得干净,只留下一辆车和一个司机给邢默。
    他坐在副驾驶,摇下车窗,让晚间的风快意穿过车厢。太阳雨已经停得差不多,远处的云火烧成片,已是接近夕阳时刻。
    日落在海面上,映照出一轮红日。
    邢默将目光放在窗外片刻,然后在颠簸的路途中,小心翼翼打开了对方给他的那份资料。白纸黑字,刚一抽出,上面的名字便让邢默怔忪。
    那是个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名字了。
    黎鹊。
    车子顺着香江九曲十八弯的山道,摇摇晃晃向另一侧的陆地行去。O记已全部收队,邢默第一时间联系了自己的队长,简单编造个无伤大雅却又生死攸关的借口,圆满解释了他最后的离奇消失。更在队长同他大致讲过冯庆最终收押和正在安排下就医的情况后松了口气。
    这个结果,他终于还是满意的。
    他忽然非常非常想念黎雪英,想念他的陪伴和温度,想念他冰凉指尖的触碰感。这种类似脆弱的情绪一度消失过,在他生命中,只因在那五年中,他多少次预想过自己的未来,恐怕是老无所依。所以邢默强迫让自己尽量不去依靠任何人,哪怕对邢家的财富和地位,在回归后他也不曾当做攀附物,而是某种可利用的资源。
    他深知道许多东西人生来不来,死带不去,唯有留下的记忆孤独而长久。财富地位和权利,甚至他现在引以为傲的行动力和多年磨练出的判断力,反应力,甚至人头脑中的知识,都迟早随岁月变迁离自己而去。这是件多磨令人感到孤独的事,一想到如此,便让他更加渴望他的少年。
    此刻的黎雪英,正陪黎莉登记后坐在妇产科门口。
    黎莉从半个钟头前坐在此处便再也没有说话,她双手绞紧裙摆,低垂着头,脖颈的线条一如少女时优美,卷发盘缠是妖娆的海藻,而从上方看去她不过露出小半截白皙的下巴,一双黑漆漆的眼看不出情绪。自从离开天台,来到医院后,她拒绝听任何一个有关冯庆的消息。她知若没有将call机电池板抠下,此刻都要被call爆。
    五年了,她在冯庆身边待了五年,恩怨是非,爱恨情仇,早已不同当年那样一目了然。黎莉单手抚摸自己的腹部,这里有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窗外狂风大作,一如今日的变天。对她来讲,不论今日是谁最终胜利,对她来说都是噩耗。
    她想不通,老天如何能将人逼入如此两难境地。
    黎雪英捏着手中单号,指节都已泛白,他强压下悲悯面孔,静静望住家姐。
    忽然间Call机响起,黎雪英犹豫片刻,转身于拐角处接通。那头纪耀的声音响起,告诉他诸事安定,一切都照原计划妥当安排,请他务必小心自身安全,警署会增派人手在医院。
    “他呢?”黎雪英淡淡问。
    纪耀怔了一下才反应出他问的是谁。
    “他……还没消息。”
    黎雪英攥住call机的手更紧,面上好不容易有些血色,在此刻退尽,更显苍白。好在如今的他已并非多年前遇事便不能扛的乖仔,几多风雨承过,最坏的打算做过,他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声音:“多谢你告诉我,如果他有消息,纪叔……”
    “你放心,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纪耀立马恳承。
    挂掉电话后他才后知后觉,头重脚轻感席卷全身,令他一瞬间晃神。他飞快蹲下身,撑住地板环抱膝头几秒钟,杂乱无章色彩迸射的视线才缓缓归位,黎雪英重新站起身。
    他听到身后妇产科的门打开,叫下一位流产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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