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密林中夹着一条羊肠小路,一眼望不到头。
一个十六七岁的仙童扶着一位老仙翁在其中走得举步维艰,这两人身上皆是一袭灰色粗布衣衫身背背篓头戴斗笠,一副人界里采药郎的打扮,似乎是走了很久,以至于裤腿等该湿的地方也都湿透了,那老仙翁约莫是腿脚有些问题,竟如凡人一般每走一段路就要时不时停下来揉一揉膝盖。
老仙翁眯起眼,努力地向远方张望,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旁那小仙童不满道:“太一仙府简直欺人太甚,平日里吃着我们这帮散仙的供奉,遇到事情却百般推脱,不过是求株仙草而已,居然还让我们来这危险四伏的神兽山里自己取。我们供奉着他们有什么用?”
老仙翁闻言吓了一跳,忙连声道:“可不敢胡说!”
小仙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小老虎似的,一股脑地道:“我说得难道不对?他们美其名曰名门大派,却出了欺压我们,还做过什么好事吗?本以为有了机缘成了仙,却不想还是要似在人间一般受这窝囊气!”
老仙翁摇头叹了口气,道:“当初尚清仙尊执法之时这仙界还算是海清河晏,可如今仙尊法力尽失无法庇佑仙界,那些石头缝里的腌臜东西便开始出来恶心人了。”
小仙童怒气冲冲地说道:“可不是么,要我说这事尚清仙尊也脱不了干系,想当年……”
“云山,闭嘴!”老仙翁用力将拐杖往地上一戳,“仙尊的是非岂是你能议论的,你要是不想跟我去,就自己滚回去!”
小仙童见他发怒,脸色一黑,不敢言语了,转过头满脸不屑地一撇嘴,嘀咕了一句:“这些事情还不都是你说的。”
就在这时,一道震耳欲聋的怒吼突然响起,仿佛近在咫尺似的,小仙童猝不及防,当场吓得脸色一白,顿时将方才的小心眼放在一边,急忙抓住老仙翁的衣角道:“这是什么……”
老仙翁神色一变一把捂住他的嘴:“嘘!”
他举起自己手中的柺杖,口中念诀在两人四周撑起屏障,一双已经浑浊的双眼警惕的看着四周。
密林中传来了不祥的窸窣声,随即,只听一声怒吼,一只巨大的人首兽身的熊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畜生足有两人多高,头大如斗,张嘴一吐便是一口铁齿钢牙,从中流过的腥风几里以外都闻得到,一冒出头来,就挥手一熊掌,掀飞了一棵大树。
老仙翁一推小仙童,喝道:“发什么呆,还不快跑!”
可谁知那小仙童早已经吓的四肢冰冷,上下牙打颤,丝毫都动弹不得。
眼看那狗熊精越来越近,老仙翁将柺杖攥的死紧,心头一横,正想要和对方拼命,突然两人同时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随后一双修长的手同时搭上二人肩膀,将他们按住,那人冷静地道:“别动。”
老仙翁猛地一回身,喝道:“什么人?”
那人唇角勾起,一双凤眼微微眯起,道:“别怕。不过是小妖两叁只而已,没事的。”
可他话音还没落,那大狗熊精已经冲他们奔将过来了,这“小妖”过处简直是地动山摇,少年吓的浑身抖如筛糠,自知万万跑不过这大畜生,此时想逃已经来不及了,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只听一声凄厉的咆哮又在不远处响起。
下一刻,那大狗熊的腰腹被一条颜色鲜艳的蛇尾卷起,小山一样的大熊骤然被抛上了天空,而后又重重砸下,活生生地在地上砸了一个深坑,周围的古树花草都遭了秧,一个个东倒西歪,乌烟瘴气。
仙童眼睛瞪的溜圆,心道:这是小妖两叁只?
接着,蛇妖的貌冒了出来,他的上半张脸类人,长着一双竖瞳,下半张脸布满鳞片,吐着蛇信,行动间刮来一阵比方才更为剧烈的腥风,盘绕在乌烟瘴气的林间,几乎快成了一道残影,程潜只听得见鳞片摩擦地面时候让人牙酸的声音,完看不清蛇头在什么地方。
直到它偏头一口咬住了大熊精的脖子,带着热气的血喷出了叁尺来高,成了一道血喷泉。
大熊精那已经有了八分人样的脸上带着极度的惊惧,片刻后轰然倒地,它巨硕的身体拼命在地上滚动抽搐,抵死挣扎,蛇则狠狠地裹挟着大熊的身体,跟着它在地上滚来滚去。
在难以形容的惨叫与挣扎中,大狗熊死了。
仙童正好对上了那双发灰的、涣散的瞳孔,整个人好像瞬间都被冰块塞满了。
大蛇松开熊的尸体,一缩身体,后撤几步,仙童以为它要确定猎物是不是已经死了,就见大蛇骤然以快得让人看不见的速度将头埋进狗熊精的身体,头部仿佛化为利刃,将那尸体的小腹部从后到前捅了个对穿,而后含着一颗带血的妖丹破熊腹而出,立起上身足有一丈半高。
仙童差点当场吐了,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仙界居然还有如此血腥恶心之物。
老仙翁更是感觉胸口的血都拼命地往四肢涌去,脑子里的意念疯狂的叫嚣着让他逃跑,可偏偏两条腿却似灌了铅,就是一动不动。
可谁知就在下一刻,那威风凛凛的蛇妖突然浑身一阵抽搐,那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只见那蛇的七寸处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后到前捅了个对穿,而后一名身穿大红衣裙的绝美少女,已经飘到了叁人面前,而她那白皙如玉的右手上赫然握着一颗满是鲜血的妖丹。
刚才还在几度恐惧中的仙童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绝美少女,心跳得厉害,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血红的手,心里突然升起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若是有朝一日我道法无边,是否也能这样……生杀予夺么?
而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的老仙翁已经面露惊惶,忙拉着他五体投地地跪在了地上,匍匐在天威之下,一动也不敢动。
少女挑眉看了一眼两人,一言不发,反而是刚才的凤眼男人眉头皱起,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掏出手帕来到少女面前将她脸上迸溅的血点擦拭干净,有些无奈的道:“你在这样杀下去,怕是这些八岐蛇要被你杀绝种了。好歹它们也是神兽,你手下留情啊!”
两人正是迁居在这里的叶欢和凤青言。
叶欢用力在手帕上蹭了蹭脸,道:“八岐蛇和鬼面蛛一般,都是披着神兽名字的恶兽,我这是在替天行道。”
凤青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他扭开水囊一边替她洗手上的血渍,一边默默的摇头叹气。
自从叶欢用圣女的身体醒过来,整个人都变了,那曾经明媚的眼睛里就充满了暴虐和嗜血,更是时不时就要在这森林里大杀一通才能平复。
按照无名和尚的说法,那是因为圣女身体里的心魔蛊作祟,无限放大了叶欢心里的最黑暗的部分。
“白泽呢?”凤青言四周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问道。
“不知道!刚才开打时他还在一旁唠唠叨叨,一打起来就没影了。”叶欢没好气的说,她此刻只觉得心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平息,仿佛只能用杀戮和鲜血才能治疗。
“他神智还未恢复,能保证不哭出来已经不错了。”凤青言将叶欢的手擦干净,这才转头四下去看,果然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身影缩在一棵大树的后面,露出半张脸,正在窥视这边。
凤青言无比头疼的走过去将人从树后拉出来。
此时的白泽已经是成年的模样,个子和凤青言不相上下,依旧是白皙的脸颊和水汪汪的葡萄眼,睫毛纤长,因为心智还未恢复神情看上去带着些许迷茫和胆怯,格外的呆萌可爱。
“吓着了?”凤青言放软了声音问道。
白泽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凤青言扶额,别人带孩子也就算了,他这是一下带了两个熊孩子,一个每天发疯一次,另一个心智不全,简直堪比折磨。
见问不出来什么凤青言只好亲自动手,谁知在摸到白泽小臂时就听对方吸了一口气,随后他就看到白泽的小臂上赫然有一条手指粗细泛着黑气的伤口,看形状应该是蛇牙划的。
“这是怎么弄得?”凤青言急忙掏出怀中的解毒珠子给他吸走毒素。
“它咬的!”白泽嘤嘤的开口,没受伤的手指了指那条躺在那里已经死透了的八岐蛇。
凤青言这才意识到,原来叶欢追杀它是有原因的,应该是那蛇觊觎白泽的法力,想要偷袭,结果伤了白泽,叶欢这才出手将其杀死。
凤青言余光看着那躺在地上的毒蛇尸体,莫名的有些欣慰,叶欢虽然因为心魔蛊嗜血,却好在杀的都是八岐蛇或者鬼面蛛之类的恶兽,也就是说,她还是有理智,有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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