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霜:“我一开始,确实是不打算说的,但是可能是原告母亲的情绪,也影响了我。”
苏唐对她的话震惊之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的善心到来之前,从来没有预兆的吗?或许这件事情,还可以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你本身就是想要做出不利于他的供词。是吗?”
穆如霜收敛起了她的冷漠,似笑非笑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唐意味不明地开了口:“袁女士,你最近有没有因为你儿子的感情生活,而和他发生激烈的争吵,比如该和什么样的女生来往,不该和什么样的女的来往之类的。我们在你和袁先生的对话里,找到了一段很有意思的东西。我只是希望你把它念出来,尤其是加红线的位置。”
穆如霜先是一愣,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双眼睛倏的睁大了,所有人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划过,像是黑暗里呼啸而过的风。
过了好一会儿穆如霜才伸手接过材料,开始读诵:【那种女生只是贪图你的钱而已,仗着自己有一张好看的脸,你再被她迷的神魂颠倒,小心我把她……沉到江里去。】
苏唐问:“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暴力的人吗?”
穆如霜勉强一笑:“当然不是。”
“从来没有脾气失控的时候吗?”
“每个人都会有发脾气的时候,总不可能发脾气就是有暴力倾向吧。。”
苏唐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发脾气的时候使用刀吗?”
穆如霜愣了愣,直觉苏唐并不是随口一问,可是这种事情涉及隐私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袁仁杰一眼。
苏唐继续问:“请回答我的问题,你发脾气的时候,有拿刀威胁过别人吗?比如你去世的丈夫,而且当时可能刚好袁先生在场,还目睹了好几次。”
穆如霜沉吟片刻:“我没有。”
苏唐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巡视了一圈。
“没有?你现在忘了在法庭宣过的誓吗?在你丈夫一生不断的桃色绯闻里,你不止一次拿着刀企图伤害他,不是吗?”
杂乱的卧室,重重挥下的那一巴掌,年轻女孩子的照片被撕碎,乱七八糟地散落着,没有谁不是伤痕累累,穆如霜一开始没吱声,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我从来没有想用刀伤害过任何人。”
苏唐:“那对袁先生呢?对你的儿子不作作业的时候,不按照你的意愿生活的时候,难道你没有原先还在看书,下一秒突然就大发雷霆,拳打脚踢的吗?”
穆如霜下意识地重复:“我从来没有想用刀伤害过任何人。”
苏唐眼角一跳:“你是不是其实早就知道,袁先生是在和苏小姐正常交往,而非包养关系,并且其实两个人已经有意向结婚,而你非常不喜欢苏小姐是吗?甚至苏小姐还私底下特意去见过你,然后,你就勃然大怒,叫嚣着要杀了她是吗?”
“我没有!”
苏唐一脸严峻地说:“真爱是无敌的,你见没有吓住她,于是说自己甚至可以不知不觉杀了她之后,根本没人知道是吗?”
穆如霜说:“我没有。”
但是这种否定,开始变得越来越苍白无力。
“袁先生是个夜猫子,那天晚上十点左右他突然觉得很困,有没有可能是吃了安眠药,比如放在酒里,或者食物里之类的。”苏唐沉吟片刻:“否则的话,十点对于袁先生的日常作息时间而言,不会睡得太早了吗?”
听到这儿,穆如霜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胡说八道!”
谈宋坐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喃喃细语:“弃车保帅?”不可否认,即使是他来做被告的辩护律师,也不可能有更周全,更完美的方案,这个年轻人兵行险招,真的是运气与时机缺一不可。
苏唐话音一顿,又说:“然后那天晚上,你开着你儿子的车去找苏小姐,告诉她想和她谈谈,然后带她离开学校之后,趁机杀了她,你很清楚,警察绝对会找上你儿子。”
谈宋:“法官大人,这……”
法官的注意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挥挥手示意他安静。
苏唐:“你不仅是设计杀害了那个女人,而且还试图在法庭上陷害自己的儿子,利用无辜的人来逃脱法律的制裁,这种手法简直低劣至极,所有人都感觉到恶心。”
这整个过程听起来合情合理,有动机有人证,而且逻辑和行为时间也都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既然穆如霜不喜欢这个儿媳妇,那为什么偏偏栽赃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恐怕只有穆如霜自己,知道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
穆如霜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他才是最恶心的,一个不知道我丈夫和谁生的野种。是他杀了那个女人,然后又捏造了一个故事,来麻痹你,逃避谋杀的惩罚。”
苏唐打断了她:“我的问题问完了。”
到了这个地步,法官也不想再耽搁,一敲法槌:“开始结案陈词,控方律师,你先。”
谈宋从位置上站起来,扣上了刚刚解开的西装扣子:“对面的表演相当精彩,但是我必须要说,我对此并不感到惊讶,苏唐先生看起来是一个很年轻的律师,但是他比看起来的要有本事多了。”
苏唐:“我反对,法官大人,辩方律师这是人身攻击。”
法官:“反对无效。”
谈宋冲他一笑:“我衷心地觉得,被告律师非常狡猾,煽情和偷换概念做的炉火纯青,而且还是教科书级别的。所有的证物都指向一个人,而这个男人又和被害者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感关系,一个男人被女人无情地甩了,多么合理的动机啊。所以苏先生只能绞尽脑汁地找到其他的,可以称之为合理性怀疑的东西,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我认为这太荒谬了,真的可以称之为,像一场魔术。希望各位陪审员可以认真地思考一下,再做出判决。”
谢三金坐在一旁,觉得苏唐虽然年轻,但是实在算得上前途无量,十分有心想栽培他。但是又觉得他三观不正,难登大雅之堂,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愈发觉得糟心。
轮到了苏唐,他从善如留地站起来:“我们常说,一切皆有可能,有些事情看起来简直太荒谬了,实在难以相信,我们常常第一反应,这一切怎么可能是真的,但是,这一切偏偏真实地在发生。袁夫人,或许她是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人,然而在法庭上当庭翻供,这种行为毫无疑问会断送他儿子的前途和一生。我们只能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正常母亲应该做出的事情。这确实是一起精心策划的犯罪,但是凶手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没有凶器,只有一个目击证人和一个所谓的动机,然而动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激情犯罪。警察说没有找到任何刑侦证据,毕竟所有的一切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但是我相信,在你们心理,对于谁才是真正的凶手早有判断了。一个心理扭曲的女人,杀害了儿子的女朋友,再在法庭上把罪名推给这个,她恨了那么久却从来束手无措的,别的女人的儿子,可以说确实是精心策划,几乎天衣无缝。这才是真正所谓的精心策划的谋杀案,一石二鸟,希望陪审们可以还我当事人一个清白。”
第19章 魔鬼代言人
在那一瞬间,被告席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俨然和搓皮换骨有异曲同工之妙。谢三金一本正经,唯有眉宇之间透露出一点点焦虑。
在听证席的角落里,一个女人摘下帽子,单单看脸说是中年,却仍然带着一股少年气,她就是苏小玥的母亲——宋柯,她用力张了几下嘴,喉咙里终于勉强发出了一点声音:“是你杀了我女儿。”
她的声音很轻,口音又很重,除了他们几个人,没人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袁仁杰阴沉着一张脸:“你女儿的死,和我没关系。”说完,他就一低头避开宋柯的视线,大步流星走了过去,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周围的人也纷纷开始准备离开法院,在得到判决以后,没有人再能给予她多余的一点关注。
“真是可怜呐。”
“她看起来像是精神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