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珏深感震惊:原来这里竟是班始的书斋!阴城公主还真够白痴,竟然跑到自己丈夫的书斋里乱搞,不管是哪个男人都不能忍吧?
刘贤却无半点愧色,她冷笑道:“你的书斋?整座苑子都是我的,我爱在哪里玩乐便在哪里玩乐,干你什么事?”
这话真是特别伤男人的自尊。
班始的脸色变得铁青,梁珏心中暗暗叫苦:刘贤不但白痴,而且蛮横,眼看班始就要被她激怒,自己也会受累。
他正想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花姆从门外抢进来,一手抚着自己的胖腰嘶嘶呼痛:“郎主,我都说公主已经歇下了,您还硬要进来……”她说话时语调高高吊起,阴阳怪气得很。
蠢货!没看见班始已经快要到爆发的边缘了吗?
梁珏气得想抄东西塞进花老姆的口中,这肥妇大概是一心想讨好阴城公主,竟不把班始放在眼里,说话不分尊卑。
班始没有理她,冰冷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刘贤问道:“我祖父亲笔所书的那幅横卷哪里去了?”
刘贤冷笑答道:“烧了!”
她甫进漪兰斋见到挂于墙上的班超的亲笔横卷,不知怎地一阵无名火起,便吩咐青萝将其取下烧掉。
班始眼神一凝,轻声问道:“你竟把它烧了?”
梁珏暗叫不好,看样子他的怒气已快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了,也许下一秒便会爆发。
刘贤还未说话,班始身后的花姆便又抢着大声说道:“郎主,您都已经好久不来漪兰斋了,又没说要取回这里的物事,公主处理一番也是应当……”
她正说得兴起,突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一件什么物事仰面飞来,击中自己的嘴,一阵火辣辣的痛,下一刻,口中便觉一阵腥甜。她怔怔地抬起手抹了抹嘴,竟摸到满手鲜血,两颗牙齿也随之脱落,跌在地上,旁边是一方摔成两半的酒壶。
若不是场合不对,梁珏一定会大声叫好,他看得明白,班始从案几随手捞起酒壶,然后看也不看便将其往后用力掷出,那一下如行云流水,潇洒得很。
花姆呆了一瞬,其后才反应过来,骇得大叫。
她杀鸡般叫得又尖又利,在那一瞬间梁珏甚至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破了,连忙掩住双耳。
刘贤气得胸脯不断起伏,突然从榻上站起身,快步走到墙边,伸手将悬在墙上的一把剑取了下来,将其抛到班始脚下,然后返回到榻上坐下,冷笑道:“打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便杀了她!”
花姆先是一怔,看了看刘贤的脸色,明白了她在说反话,于是上前捡起剑,大声对班始说:“郎主,婢子得罪了您,再也不想活了,您就杀了我吧!”她“啷”一声拔剑出鞘,掉转剑柄递向班始,大有不接不行的意思,班始皱了皱眉,随手接过了剑。
花姆扯开自己的衣领,伸着又粗又短的脖子,直往班始手中的长剑上凑,摆出任人屠戮的架势,嘴角却挂着嘲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梁珏从刘贤取下剑那一刻开始心就跳得飞快,现下他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花姆这个愚蠢的女人,竟亲手将剑送到了班始手中!
他仿佛看到了隐在黑暗处的命运之神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如今班始情绪不稳,并且手持长剑,若花姆与刘贤不断撩拨,他会不会进一步被激怒,然后大开杀戒?
不对,班始性格沉稳,即便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妻子衣着不整地在书房内与人厮混,他仍能保持镇定,再说,他又不蠢,应知杀公主会有何严重后果,怎会像浮生一度所说的那样,先是在一怒之下欲杀“梁珏”,而后又因刘贤的阻挡而更加激愤,将她也杀掉?
梁珏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局势,脑子飞快地转着。
会不会是一场误打误撞发生的事故?这个愚蠢的花老姆不知因何缘由认定班始不敢杀她,自己往剑边凑,不慎弄伤了颈项;原先的那个“梁珏”很是胆小,见状以为班始杀人了,尖叫着往门外奔逃,却被班始抓住;刘贤以为班始要杀她心爱的六郎,便上前夺剑,混乱中长剑刺中了她自己……
这很可能就是“班始杀公主”的真相,也有可能不是,但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花姆这个搅事精,否则任由她胡搞下去,形势只会越变越糟。
这些念头说起来繁杂,但实际上在梁珏的脑中一转只需一瞬,他在倾刻之间便下了决定。
“哎呀,刀剑无眼,要小心!”梁珏从榻上跳下来,慌慌张张地奔上前像要劝架,双手使劲将花姆一推,把她推到一侧,正好倚在一根柱子前。
花姆没想到斜刺里会杀出个阿六,牛眼一瞪就想发作,梁珏早有准备,双手捧着她的头大叫道:“哎呀,你的头受了伤,这可怎生是好?!”一边用自己的身子遮挡住身后刘贤的视线,一边抓牢花姆的头,使劲往她身后的柱子上一磕。
一声闷响后,不油不漆的木柱上晕开了一小滩血渍,花老姆两眼翻白,身子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在袍服袖子的遮掩下,梁珏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成功地逼出了泪花。
“啊!啊!怎,怎会如此不小心……”梁珏颤声叫道,惊慌失措地转身,对着刘贤喊:“公,公主,她,她自己撞到了头,又,又出了血,好可怕……”
灯光下,只见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一张俊脸发白,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有如烟雨笼玉树,别有一番美态。
刘贤见自己心爱的玉人儿被吓成这样,当真是又爱又怜,恨不得立刻把他揽在怀里安慰,哪里还顾得上花姆?忙道:“不怕,快过来我这里。”
梁珏应了一声,眼睛偷偷往班始的方向望去,就见他正看着自己,眼中闪着莫测的光。
梁珏心中一跳,便知道方才自己撞晕花老姆那一幕被班始看到了。
他会如何看待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过于阴险狡猾?
如此想着,梁珏便有些慌张。他身上的长袍本是胡乱裹就,行动间更加松脱,一截下摆拖在地上,他随意一举步,正好踩了上去,“哎哟”一声,脚下一滑,失去平衡的身子往前向着班始的方向扑去。
班始侧身一避,却没能避开,梁珏的身子重重地撞上了他执剑的右手,长剑一偏。竟在班始的左臂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梁珏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一抬眼就看到此番情形,直吓得目瞪口呆。
完了完了,伤了班始,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那边厢,刘贤也看到了这一幕,生怕班始乘机发作,连忙边下榻边大声说道:“班始,你可别轻举妄动,只要你别伤了玉人儿,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她平日里做什么事有专人服侍,讲究个皇家风范,就连下榻也有侍婢搀扶,此刻无人扶着,动作便有些缓慢。
然而班始的行动却很快,还未等刘贤从榻上爬下来,他便沉声叫道:“晋明!速速进来,将阿六带回宽弘楼!”说着便一掌将梁珏推到了门口,再顺手将倒在地上的墨书小屏风扶了起来,挡在身后,用来隔绝晋明的视线,毕竟此刻阴城正衣衫不整。
班始的语音刚落,屋外便传来晋明的应答:“诺!”下一瞬,人影一闪,一名身着黑袍的侍卫便跨进了房内,搀起了梁珏。
梁珏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扶着出了门。
此刻刘贤才刚下了榻,见梁珏竟被带了出去,又惊又怒,喝道:“班始!你想做甚?我警告你……”
班始再次打断了她,森然道:“阿六以下犯上,伤及家主,罪不可赦!为防你包庇,我先将他带回,等侍医为我察看了伤势后再做定论。”说完袍服一摆,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阴城气得尖叫:“班始!”她扑过去想拦住他,不料脚下一绊,竟摔倒在地,她又气又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把推倒了那扇墨书小屏风,走到门口,却见门外一片黑寂,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