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郊区周氏葡萄酒庄园。
大批警力包围一栋朱红的建筑,一辆厢式货车不起眼的停在门口,车上都是亡命之徒。
韩奕铭重装上阵,左上臂仍是被射入一弹,他咬牙怒喝,跳过匪徒摔来的障碍物,推起一支橡木桶往建筑内移动。
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黎梨的情报精准,警方人马布置的天衣无缝,对方插翅难逃,垂死挣扎,一场恶战后,首脑黄玫饮弹自尽,和其亡夫周骏森,同样方式离开人间。
一句遗言都未留。
结束了。
都结束了。
韩奕铭松一口气。
……
夜空闷沉沉。
早上化妆师一直在担心妆容,因为有草坪派对环节,怕她热得脱妆。
黎梨仿佛带了一层假面具,随时提防有无人识破她。
但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她看到周非凉的秘密文件,上头有他大哥周骏森夫妇在东南亚的大.麻种植庄园,还有整只的雇佣.兵队伍,周家只手遮天,利用正当生意做掩饰,暗地洗毒资,赚毒资,忙得不亦乐乎。
周非凉清理掉他大哥的洗毒资案后,黄玫就遁入空门一般,不问世事。
然后这场订婚宴让她操心,心甘情愿出山,并且重操旧业,与耽误半载之久的生意伙伴见面,顺便完成交易。
她还很莫名其妙的自己亲自去接货,并且在周家的郊外酒庄里头。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首先,坐到她这个位置的人不可能亲自去接货,其次,接货也不可能在自家地盘上接。
这等于给警方石锤,一旦抓到,插翅难飞。
然而,随着黄玫的死去,疑问变成警方的“运气”,人赃俱获,谁还去问为什么呢?
……
足足闷了三天,到第三天晚上,一场大雨倾盆。
簌簌敲打着市局的窗,像无数破碎的家庭发出的哭泣。
禁毒支队在五楼,里头的人连轴运转着处理这一桩a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件毒品案。
最大到什么程度呢?
抓捕涉毒违法犯罪嫌疑人302人,缴获海.洛因,冰.毒,麻.古等各类毒品约905公斤。
从头至此,耗时七个月零三天。
黎梨以卧底身份加入时,已经有三省公安干警连续奋战了五个月的成果,交付与她,里应外合才打下这一场胜战。
可怕的是,事情尚未结束。
“接下来战线拉到境外,我们抽调这次行动中表现突出的干警加入境外追捕活动,现在报名字,韩奕铭,黎梨……”
“赵局。”才报两个名字,禁毒支队副队长就举了手。
“你说。”局长看着他,其他人也看着他,只除了黎梨。
她穿着蓝色夏季常服,头发剪短,露出利落的耳廓,和饱满的额头,显得人更精神,只可惜这场大会议上,她心不在焉,盯着面前空白的纸张出神。
咂咂雨声中,倒也没有人注意她,只把目光盯着举手打断领导部署的韩副队。
“这次境外行动,黎梨不要参加了。”
黎梨听到自己名字,终于有所反应,她茫然的看了自己身旁的韩奕铭一眼。
这个男人几天几夜没睡觉,胳膊上还受了伤,挂着一道纱布,发白的薄唇张合,“她是女同志,不方便打打杀杀,而且我担心她安危。万一有人认出她,在境外对她报复,会有很大危险,甚至连累团队。”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她必须去。”局长坚持,“并且没有理由。”
韩奕铭皱眉,“为什么?”
其他人也不由躁动起来,觉得局长有点怪,韩奕铭说的合情合理,却为什么不听呢?
赵局说:“公安队伍里没有男女,只有纪律,让她去,自有我们的考量。还有其他疑问?”
一句上头的考量,其他人就噤声了。
韩奕铭有些挫败。
散会后。
外头雨还是不停。
走廊里的同事们摩肩擦踵。
黎梨和自己师傅走在一块儿,低笑了,“谢谢你。”
“谢什么?你还是得去。”韩奕铭烦躁,突然想抽根烟,说,“陪我到外头透口气。”
黎梨想回他有任务,但话至嘴边失声,涩笑点头,“好。”
……
周非凉失踪了。
警方攻入别墅,历时四十五分钟的抓捕现场,搜不到他半点踪迹。
像从来没出现过在那栋别墅。
黎梨觉得是不是一场梦?
怎么他又再一次凭空消失呢?
那晚,他牵着她手满场转悠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晃,像假的一样。
梧桐树似捅破天,矗立在市局长长的台阶旁。
大雨在地面弹奏,像无数弹珠,惊人的跳起。
黎梨蓝色常服瞬时就沾了一些雨意,她无动于衷的盯着门岗外头,久久静默。
“你……”韩奕铭开口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才道:“没事吧?”
“他躲起来了?”黎梨忍不住和师傅诉说,“现在周氏又受一次重创,他前几年打下的事业由周子健代为掌管,按道理,他没必要躲,那些证据,只针对的黄玫。”
“你不觉得他轻易脱身反而更奇怪吗?黄玫莫名其妙死了,所有锅都是她顶。周非凉呢?”
“韩队。”黎梨深深叹息一声,精疲力竭,“或许,真的是我利用了他而已,他清白的呢。”
韩奕铭一惊,“你在为他开脱?”
“我只看证据。”黎梨苦笑,“这两个月,我看到的重要信息,都是周骏森夫妇的,他有些资料还是我们订婚前,黄玫孤军作战,不得不拿来给他看的。”
“他知情了不是吗!”韩奕铭声量不由提高,“黎梨,你清醒一点。多少家庭因为毒品破碎,那个叫易简的女朋友,小姑娘才17岁。为我们行动做了牺牲,以自杀的名头安葬,就为了给你提供一个叫老师的线索,没有老师这个线索,我们会把目标对准周骏森遗孀吗?还有这次行动上牺牲的两名干警……”
“别说了。”黎梨失笑,“我抱怨一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错了。”她很快道歉,几乎没有挣扎,像死物,又像累极,“疑犯还没审完,我进去了。”
她调转身体离开。
韩奕铭站在大雨开始倾斜的廊下,静静目送她的背影转入拐角不见,眸色渐暗。
……
十天后,黎梨终于回到家中。
满室的灰。
没有打扫。
没有洗澡,靠在沙发中直接入睡。
醒来后肚子很饿,冰箱里食物已经腐烂,她叹息一声,没有清洗,到卧室洗了澡换衣服,到外头觅食。
小区热闹,充斥着夏夜生活的精彩纷呈。
一切都与她无干。
回来时,上楼脚步并没有因食物的入腹而有力量很多,一声一声缓慢敲击在心头。
黎梨怔在家门口。
地垫上摆着一只信封,打开看,是一张照片,她和周非凉高中那次随众旅行的大合照。
一张张青涩单纯的面孔,她和周非凉站在左侧最边缘,旁若无人在镜头前比了一个心,很大,举在两人头顶,好幼稚。
照片背面写了两个字:背叛
日期,今夜。
第16章 情书
深夜的山间路上行驶着一辆车,全黑色,没有开任何灯,像一只幽灵往墓碑林立的山头驶去。
到了地方,男人下车。
点燃两支烟,一支咬唇间,一支拈手里,冒着两点猩红,一步步上台阶。
夜色广袤,他身形孤傲。
心中默数到第三十阶,他停下,转眸,那个生命定格在十八岁的少年就刻在石碑上望着他笑。
他弯腰,将指尖的猩红,搁在石碑上。
周非凉静静站在这里,陪躺着的那一位,吸完一整支烟,到两点猩红灭掉,世界又剩无边无际黑暗。
“终于把她赶走了。”他启声,和那位开始聊天,“你知道的吧,谁能有她那股倔劲?”
墓碑上少年不语。
周非凉簇起眉峰,自嘲低声:“这次废了一些劲,以后我和她大概率不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