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渊看着菜谱,念了几道菜,都是唐时语平日爱吃的。掌柜的体贴地问了问还有没有别的要求,顾辞渊把视线投向旁边。
少女捧着茶杯,摇了摇头。
顾辞渊笑了笑,刚要把菜谱递回去,余光瞥到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面色凝重的秦慕也。
啪的一声,菜谱被扔到了秦慕也的面前。
秦慕也正思索着如何让顾辞渊出手,眼前一黑,突然飞过来的不明物体吓了他一跳。
他全身颤了颤。
“……”
吓、吓死了。
秦慕也还在呆滞中,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他抬头看,少年正嘲讽地看着他,仿佛在说——
就这?
一个菜谱?
能吓成这样?
“……”秦慕也觉得手边如果有把大刀,他能把顾辞渊剁了。
“阿渊。”
一声轻唤,少年收了嘲讽的神色,身板挺直,一瞬变得乖巧。
秦慕也:“……”
这么管用啊?
“这位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掌柜的看着秦慕也。
他摆了摆手。
掌柜的笑着退了出去,“贵人们稍等片刻,菜马上就好。”
秦慕也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少年身边的饲主。
陷入沉思。
“你那双眼睛,不想要就说话。”
顾辞渊忽然幽幽地来了一句,他手指点了点桌子,冷淡地勾了勾唇角。
秦慕也瞬间心里有数了。
他愈发明目张胆地看着对面两个人,只不过视线在唐时语的身上挺得更久。
他先是快速地看了一眼顾辞渊,趁着对方没注意,又笑眯眯地看着女孩,眼里带了点惊艳,又有点不怀好意。
唐时语正纳闷,为何秦公子像是突然换了个人。
秦慕也一直表现得很知礼,有分寸,只是此刻的眼神让人浑身难受,让她想起了曹熠。
还没等她品出味儿,身边的少年霍然起身,他一把抓过秦慕也的衣领,十分粗暴地将人按在柱子上。
身体与柱子碰撞,发出一声闷响,听着就很疼。
顾辞渊浑身散发着寒意,眼里的冷光像无形的兵刃,刀尖泛着危险的寒光,视线所及之处,秦慕也觉得自己的皮肤像是被锋利的刀子割破一样。
他的声音也结了冰碴,冷飕飕地让人胆寒。
“我说过,眼睛不要的话,我替你挖掉。”
秦慕也被牢牢按着,脖子上的那只手掐得他喘不过气,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选择继续作死。
秦慕也无所谓地笑了笑,直勾勾地看了一眼吓懵的少女,舔了舔唇,又挑衅地看着抓着自己的人。
“唐姑娘真乃绝色,顾公子真是好福气,不怪曹熠大费周章想要得到她,就连我也……”
他还未说完,腹部遭受了重重的一击,五脏六腑都被人大力撕扯着,那股霸道的内力将他甩了出去,人狠狠地砸在对面的墙上,然后摔在了地上。
他疼得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流进了眼睛,沙得他睁不开眼。
秦慕也闭着眼睛,也能察觉对方滔天的怒火和凌厉的杀气。
这股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像是被人紧紧扼住喉咙。
“阿渊!阿渊住手!”唐时语回过神,扑上去从背后搂住他。
顾辞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四目相对,他弯腰在她唇上贴了贴。
一吻毕,唐时语能确定,他的状态恢复正常。
顾辞渊一步一步走到了瘫软在地上的男子面前,居高临下,他好像在艰难地压抑着什么。
秦慕也能感觉到,笼罩在头顶上的压力消失了。
少年嗓音冰冷,肯定道:“你在激我。”
秦慕也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他无力开口说话,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呵,活该。”
秦慕也知道自己在作死,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功底,却没想到,当真是深不可测,比他想得还要恐怖。
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的师父。
若是假以时日,这个少年必会长成比他师父还要厉害的人物。
“阿渊,你赶紧把秦公子扶起来!”唐时语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又不忍心骂他。
“嗯。”
顾辞渊还算听话,单手把伤员拎起来,不怎么温柔地把他扔到了榻上。
这个雅间,有桌椅,也有软榻。
秦慕也这个样子,坐恐怕是坐不住的,得躺会。
唐时语又给少年使了眼色,少年不怎么情愿地过去给他把脉。
“……没事,养养就好了。”少年见她满脸不悦,自己又有点委屈,扔下半死不活的秦慕也,颠颠地凑到她面前,轻轻拽着她的袖口,“阿语,是他出言不逊在先,我出手教训在后,况且我也只用了三分力,根本没那么严重,他定是装的……哎哟……”
顾辞渊的话音渐小,因为唐时语不留情面地拍了他脑袋一下。
秦慕也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三分力”,强忍的那口血终于吐了出来。
“咳咳咳……”
他真是嫌自己寿命太长,惹了个什么怪物啊……
顾辞渊捂着头,怨气十足地“哼”了声,坐回到桌前喝茶消火。
唐时语叹了口气,走到榻前,低声下气地道歉:“秦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阿渊让我宠坏了……你哪儿难受,我去请大夫来……”
秦慕也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他的腹部还疼着,对上少女抱歉的眼神,心里竟然开始羡慕,羡慕顾辞渊能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把他放在心上的人。
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更凄惨了。
“唐姑娘,顾公子说得对,是我不对,我为了逼他出手,故意说了那些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秦慕也每说一句,体内都一抽一抽地疼着,“嘶……”
顾辞渊受不了两个人说话,冷着脸也走了过来。
秦慕也见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一动,身上又撕裂般地疼了起来。
“嘶嘶嘶……”
少年格外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想要骂他废物,余光看到女孩警告的眼神,又咽了回去。
他委屈地撅着嘴,手掌按在秦慕也的伤处。
一股热浪源源不断从他的手掌传了出去。
很快,少年撤了手。
他又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他好了……”
唐时语立刻反手握住他的,指尖在他掌心挠了挠,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才朝秦慕也看过去,见对方脸色确实好看了不少,这才缓了神色。
顾辞渊的嘴角悄悄弯起,也不再计较她关心别的男子。挠他的那两下,就是和好的信号。
他的阿语总是最先考虑他的感受,真好。
秦慕也歪在榻上缓了会,多亏了顾辞渊给他输送内力,这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屋外的伙计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但谁也没敢进来,都能看得出屋里这三个人是官宦子女,冒然闯进来,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好在动静很快就没了,伙计又安静地守在门外。
没一会工夫,菜被端了进来。
伙计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几个人的神色,还算正常,又看了看屋内的摆设,没有被损毁的,彻底放了心。
东西被砸都是小事,只要别闹出人命就好。
方才的动静,应该不是在打架吧。
房门被关闭,秦慕也又趴回到了桌子上。
他实在不愿意让外人瞧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秦慕也的脸贴着桌面,讨好道:“顾公子,冒昧问下,您师从何处?”
真是能屈能伸,刚挨完打,这就用上敬语了。
顾辞渊一心一意地给唐时语挑菜,平静道:“无师从。”
“啥??”
秦慕也掏了掏耳朵,一副“你别把我当傻子骗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样子。
唐时语替他重复了一遍,“阿渊确实没有拜过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