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长离道:“广岫曾说过,纯阳之血最是辟邪,微臣也是姑且一试。”
云钰点了点头,这道理不难懂,不过……
他有点想笑:“没想到肖大人纵横官场倾慕者无数,竟还是纯阳之身?”
肖长离没说话,兀自前行。此时白雾散去,云钰能清楚看到他耳朵微微泛红,更想笑了。
忽听前方一声凄厉嘶叫,肖长离一把拽住云钰让他留在原地,自己掠了过去。
阴风惨雾鬼哭阵阵,那女鬼惨叫着,被一个白衣年轻人一剑钉在眉心,身体一点点稀薄,直到消失殆尽。
“光天化日还敢出来,现在的鬼胆子都这么大么?”白衣人踏着一地残尸,挽了个剑花,朝一个坟堆击去,“遇上我,算你们倒霉。”
苏玳雪大叫一声从坟堆后逃出,那剑却如影随形,紧噬而来。眼看就要穿透她的身体,肖长离拦在她跟前,替他挡下那一剑。
“肖郎!”苏玳雪惊呼,赶忙去看,却见那把剑抵在肖长离胸口,却未流半滴血。片刻之后剑身微微颤抖着,蓦地后退,回到白衣人手中。
原来这是一把桃木剑,对人无害。
不过虽然杀不了人,这一击撞来还是非同小可,肖长离脸色发白,并非全然无恙。
苏玳雪又是感动又是担忧:“肖郎,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肖长离不想让她误会了什么,这个时候却无暇解释,只好认了,观察着眼前这忽然冒出来的白衣人。
白衣人不悦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她可是鬼,你竟然救她?”
肖长离道:“人鬼并无区别,只有善恶之分。”
白衣人道:“他们害人的时候可不会管什么善恶。快些让开,待我收了她。”
肖长离道:“我不会让你伤她。”
他这句话又撩得苏玳雪芳心荡漾难以自持,恨不得立即抱住他亲上几口才好。
“你这人真是迂腐。”白衣人直皱眉,忽然神情一凛,掠到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云钰身旁,一把将他拉过,将剑钉入地面,将一具死尸挑了出来。
云钰几乎吓懵,呆呆看着眼前这骇人场景。
死尸在桃木剑上挣扎不已,碎肉蛆虫纷纷落下。白衣人将其钉在地上,拔出剑扎入眉心,只见黑血四溅恶臭扑鼻,那死尸这才彻底不动。
云钰看着锦袍上的黑色血污,不由后退了一步,咳嗽一声让自己镇定下来,向他致谢。
“这地方多的是这种东西,还是小心为上。”
白衣人笑容亲和,与方才击杀苏玳雪时几乎判若两人。肖长离走了过去,眼中满是戒备:“阁下何人?”
白衣人收起桃木剑,抖落上面的血污:“我叫寒子玉,是个捉鬼师。”他打量着肖长离,道,“前阵子大井村多名女子失踪,我受村民委托追踪至此,本当是恶鬼害人,没想到……”他将剑抵在肖长离心口,“我虽捉鬼,偶尔捉捉人也无妨。你可别以为我这把剑当真杀不了人,乖乖随我去见官吧。”
肖长离看着他,淡淡道:“我便是官。”
寒子玉一怔。
苏玳雪躲在肖长离身后,探出头道:“他可是堂堂石郢县令,怎会做这种事?”
“石郢县令?”寒子玉看看肖长离满脸不信,“当真?”
肖长离没理他,走到乱坟间一具尸体处。
尸体血肉模糊,十指折断,指尖还插着细针,身上鞭痕无数,一双腿也被打断了,就这么裹了张烂席丢在荒草之间。
可见女尸乱发下一双不甘愤恨的眼死死瞪着,好似在仇视着这世间的一切。
肖长离叹了口气。他从不滥用刑罚,这天下却有多少为官之人将刑罚视为破案之法,致多少人无辜丧命于酷刑之下。
他将尸体翻了过来,一阵黑雾弥漫开来,他赶紧捂住口鼻。女尸后背竟爬满了一种黑色小虫,内脏已被啃食殆尽,只剩一副骨架。
肖长离还能保持镇定,云钰已捂着嘴后退,后悔自己干嘛要过来看。
“这是尸鋈,躲开。”寒子玉丢了张符过来,符纸瞬间自燃,将那些黑虫尽数烧去,女尸亦成为了一捧白骨。
“何为尸鋈?”肖长离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当真是不了解。
寒子玉道:“一种以活人为器皿养育的奇珍之物,源自古黎。巫师以人之精血饲养,待七七四十九日蛊虫降生为金鋈,价值连城。此物饲养期间最忌宿主死亡,宿主一死则尸鋈繁衍出世,一旦钻入活人体内,非但回天无术,而且死后尸体化为魁尸,嗜杀不休。”他看看四周的荒山乱坟,叹道,“好好一个村子就这么毁了。”
肖长离道:“不对。”
寒子玉不满:“哪里不对?”
肖长离道:“这个女人生前未死村中便已生怪病,她正是因此才会被捉去县衙,拷打致死。”
寒子玉道:“那她一定是找了男人。以身养虫的女人是不允许婚嫁的,一旦与男人交·合,尸鋈便会随阴元进入男人体内,如同疫病蔓延,神鬼难救。”他指着一块木牌道,“那个叫王咫的就是她男人吧,我来时见她对着哭。”
肖长离看了看那个空坟穴,写有王咫之名的木牌倒在泥尘中。
事情已可大致捋顺,却仍有疑点绕在他脑中。
云钰若有所思:“你说这毒术源自古黎?”
寒子玉点头,很明显他对云钰颇有好感,说话语气都可亲许多:“古黎一国崇尚巫毒禁术,百姓中十人有八人懂得以咒术害人之法。这地方毗邻古黎国境,多少会受些影响。”
肖长离想起杀人投缸的李荃,他也是古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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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苏苏万分后悔方才为何不跟着进那片林子,被鬼缠死也比此时掉进地狱来得好。
苍天啊大地啊我到底为什么要跑过来看啊!
他此时双手被绑在身后,两条腿也被捆得严严实实,口中塞着从死人身上扯下来的布,满屋子都是腐烂血臭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