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心觉好笑,这太后也真是厉害,冒天下之大不韪费尽心机地给儿子送男人,为了掩人耳目,干脆就编出个“季老爷进屋藏女”的幌子把季青临说成个姑娘。
做娘做到这个份上,大概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只是不知她这曾受“断袖之害”十余年折磨之人,在面对自己的儿子也成了断袖时该是何种心情?是不是又觉得这是上天用来羞辱她的玩笑?
想到这里,季青临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感慨命运实在是有太多巧合。
霍叔本做好了季青临会愤恨不已的准备,却未料到他表现得竟是如此平静,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般,不禁有些奇怪,问道:“你不生气?”
季青临抬眼看了看他,满不在乎地笑道:“气有何用?反正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也不能打你一顿不是?更何况你身手那么好,我想打也打不过呀。”
霍叔看着他那不以为然的表情,更觉心中莫名,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先前听说霍叔此举乃是“受人之托”时,季青临便已经打起了别的算盘。
他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所托,那人又想做些什么,而找到答案最好的方式就是顺势而为,你想让我入宫我便入,到底要看看你意欲何为,至于如何应付那位断袖皇上,他心中也已有了计较。
说起来,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对于季青临这么一个随性之人来说,当真算不得什么值得在意的大事。
饭罢,二人出了酒楼,此时夜色已深,季青临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马车已至府门外,夜半三更,府中却灯火通明,窸窸窣窣的窃语声传进了季青临的耳中。
“妈呀!咱们公子是个女的!?”
“不是吧?三日之后就进宫?这皇上也太猴急了吧?”
“喂喂喂快别说了,公子好像回来了!”
“还叫什么公子!该要改口叫小姐了蠢货!”
……
不用问也知道,宫里已经派人传命过来了。
季青临打着哈欠下了车,府中众人见他一身襦裙皆是张大了嘴愣在原地,顿时鸦雀无声。
季青临咧嘴笑了笑,又是一个哈欠,挥了挥手:“都快去睡吧,明天见啊!”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自己屋里行去,留下身后众人在原地呆若木鸡。
“公……小姐果然心宽……”
“我看八成是已经被吓傻了……”
……
第二日傍晚,一阵奔丧般的鬼哭狼嚎惊得季青临差点背过气去,不用看也知道,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季夫人倒还算镇定,只默默垂泪,季老爷却是哭着喊着奔进了季青临房中,一把将他揽在怀里:“临儿啊!爹爹对不起你啊!”
季青临被他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好容易才把他从身前推开,捂着脖子一边咳一边沙哑道:“爹……我是进后宫,不是进皇陵。”
季老爷抹了把脸,两边嘴角向下撇的像是要掉下来:“有什么区别?”
“……”季青临眨眨眼,“没区别吗?”
季夫人站在一旁,泪眼朦胧,梨花带雨。
季老爷垂首往案边一坐,捂着额头恨恨道:“辛辛苦苦藏了你十几年,竟然还是绕不过这个老太婆!当年打不着我女儿的主意,现在竟然想出这种下三滥的办法来对付我儿子!”
他越说越是激愤,闷闷一拍桌道:“不行!决不能让她得逞!”
季青临一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看来季老爷一早就知道皇上和先帝一样是个断袖,生怕太后打他的主意,这才一直将他藏在府内,整日不让他出门。
季青临俯身倒了杯茶放到季老爷面前,坐到他对面道:“爹打算做什么?”
季老爷横眉竖眼道:“她编出这样的鬼话,以为全天下都是傻子吗?我好端端一个儿子,还能硬被说成女儿不成?我明天一早就召集京中百姓,当众拆穿她这鬼话!”
季青临点了点头:“怎么拆穿?”
季老爷瞪大双眼,理直气壮道:“当然是证明你并非女儿身!”
季青临有种不祥的预感,咽了口唾沫道:“如何证明?”
季老爷也是一愣,随即目光缓缓往季青临身下移动,季青临顺着他的目光一路向下,定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讪笑道:“爹,你该不会是打算让我当众脱衣服吧?”
季老爷老脸一红,干咳一声转过头去:“这也是逼不得已。”
季青临的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道:“爹,其实我觉得吧,也没那么逼不得已……”
“这还不叫逼不得已!?”季老爷又一拍桌吼道,“不证明你的男儿身,难道还真把你当成个女儿家送进宫里伺候那个断袖皇帝!?儿啊,你可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季青临扣了扣生疼的耳朵,撇了撇嘴道:“进宫伺候皇帝那也不过是失节于一人,当众脱衣服岂不是失节于全城?听起来好像更亏啊?”
季老爷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季青临说的也有点道理,毕竟当着众人的面脱衣服证明男儿身……细想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正经的场面。
季老爷低下头去沉默半晌,像是下定决心般重重叹了口气:“唉!算了,惹不起咱们躲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