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地面经过打磨,如玉石般通透,清晰反射着周围的景物。池边还放着几个晶莹剔透的玉盘,盘里盛着各式各样的新鲜水果。
此时的泉水之中飘着粉嫩的花瓣,阵阵香气扑面而来,水温也恰到好处,季青临舒舒服服地浸在水中,乌黑长发散开搭在岸边,靠着背后温暖的石壁,宛若自在谪仙。
他眯着眼,嘴里嚼着一颗葡萄,迷迷糊糊想起了前两日银锣在府中送来的“秘籍”。
那日银锣从背后拿出那本泛黄的册子时,成功吸引了季青临的注意。
季青临拿过来一看,却见那书皮上一个字也没有,好奇道:“没有名字?”
银锣一听,正色道:“谁说没有名字?我方才告诉你了啊!”
季青临眨了眨眼:“何时告诉我了?”
银锣双眼一瞪:“方才我从床下出来,不是告诉你此乃‘绝世秘籍’吗?”
“……”
季青临不想再和她说话,低头随手翻开那册子。
扉页下角上写着一个小小的“兰”字,因笔划少,也看不出写字之人书法造诣如何,只勉强看得出不像是出自女儿家之手。
季青临也未多想,继续翻了起来,谁知这册子除扉页外竟再无一字,每页里都全是画,场景各不相同,人却似乎没怎么变,一直是两个样貌着装毫无特色的小人。
季青临一页一页翻着,正过来倒过去的研究了许久,才猛然意识到这两个人在做什么,“啪”地将那册子合上,不可思议地看向银锣道:“你……你这从哪弄来的?”
这所谓秘籍俨然就是一本九九八十一式春宫图,春宫也就罢了,居然还画的两个男人。
原本季青临是没有机会接触这种东西的,谁知某次偷溜出去玩时在茶馆里遇到一帮年岁与他相仿的少年围着一本册子津津乐道,他便好奇凑近看了两眼,又听了听他们的嬉笑之言,这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此等奇书流传。
但那次所见只是正常的一本春宫,他明明看见了那画册上的男女,心中也未有多少波澜,没觉得那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就因他那般淡然反应,当时还被那几个少年刮目相看了一番,直赞他定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这才能面对如此香艳画面还稳如泰山。
然而现在,看着这样一本断袖春宫,他却像是被火红的烙铁烫了脑袋一般,浑身血气上涌,只觉头晕目眩。
银锣嘿嘿一笑,抬头挑眉骄傲道:“我哥留下的,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你个……”季青临只觉得舌头都有些打结,“你你你一个姑娘家,把这种东西当宝贝似的藏着?还拿出来给我看?”
银锣挑眉看着他,学着他口吃似的道:“公公公子你干干干什么这么激动啊?话话话都不会说了?难怪我哥说这东西厉害,原先我还不信来着,今日一看果然厉害啊哈哈哈哈……”
银锣一边拍桌一边狂笑不止,季青临像是看妖怪似的看着她,盯了许久,终是无奈闭眼摇了摇头。
忽然,他想起银锣的身世,睁开眼奇怪道:“等等?你先别笑了,你哪来的什么哥哥?你不是孤儿吗?”
银锣闻言果然不笑了,眼中甚至有一抹黯然一闪而过,却很快恢复如常,挥挥手笑道:“不是亲哥啦,是云袖阁里的哥哥。”
季青临疑惑:“云袖阁?”
“嗯,”银锣环抱双膝,点点头道,“是个妓院。”
银锣随即简略一说,季青临这才知道原来银锣并不像爹爹说的那样只是一个捡来的孤儿,她的身世还另有一段曲折。
在她还在襁褓里的时候,被父母丢在了清州一个名为云袖阁的妓院门口。
那夜天寒地冻,银锣响亮的哭声惊动了妓院里的几个妓女,她们围着银锣看了许久,其中一个实在不忍让这个孩子冻死在雪地里,便将她抱进了阁中。
银锣两岁的时候,那名妓女被一个富商赎身做了小妾,她虽是放心不下银锣,却也不能带着银锣一起离开,便留了些银两,把她托付给了云袖阁的老鸨。
老鸨向来没什么行善积德的悟性,更没兴趣费心劳力养个不知哪里来的野孩子,虽是因为收了钱没将银锣丢出去,平时却极少关顾她,没让她饿死就已经不错了。
好在,年幼的银锣十分顽强,即便是有一顿没一顿糙吃糙长的也活过来了。
后来,云袖阁来了一批男妓,其中一个花名墨兰,便是银锣所说的“哥哥”。
墨兰生得俊秀,又有几分琴技,那两年在云袖阁里混得也算是风生水起。
闲来无事时,他常给银锣买些好吃好喝好玩的,银锣与他很是亲近。
银锣四岁时,墨兰生了一场大病,时常卧床不起,自然也无法再接客。
老鸨嫌他碍事,便索性放他离开了云袖阁,因他这两年也算是为云袖阁赚了不少,便也没要他付钱赎身。
可墨兰临走时,却拿出了自己这几年的积蓄,说是想买下银锣。
老鸨本就嫌银锣是个拖油瓶,有人接手简直是求之不得,分文未取便把她扔给了墨兰。
于是,墨兰便拖着病体带着银锣离开了清州,与她以兄妹相称沿途卖艺,辗转到了京城,其间虽然生活艰难,墨兰却也从未让银锣挨饿受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