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犀山别院,因烛火昏暗瞧得不甚真切,而此际,陶臻胸前纵横交错的几道狰狞鞭痕,赫然映入仇君玉的眼底。他震惊不已,猛然扯开陶臻的衣襟,将那些丑陋的伤疤瞬然暴露在晨曦之中。
“陶哥哥,这……是谁伤的你?!”
仇君玉直直注视着陶臻的胸膛,颤声问道。他不是没有见过这类伤痕,却因烙在陶臻身上,才如此的触目惊心。
陶臻对仇君玉的冒然举动始料未及,愣怔片刻之后才恍然回神。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神色镇定地合上前襟,缓缓起身往外走去。
“是寇言真对不对?!”
江湖上人人皆知,三大派惨遭屠戮,门中无一幸免。仇君玉方才见着陶臻的伤慌了神,其实他早该想到,能从这场屠杀中侥幸活下来的陶臻,又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可为何他的身上不是刀伤剑伤,反而是一道道的鞭痕……
仇君玉心中有惑,却不奢求陶臻为他解惑,眼见陶臻就要走到门边,他急忙从地上爬起,冲上去一把将他抱住。
“陶哥哥,我会为你报仇的!”
陶臻闻言止步,静静地迎着晨曦站在门前,他神色平静,却无端透着悲凉,眼眸苍白冰冷,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他就这般站了许久,直至旭日东升,阳光爬上面颊,才缓缓地垂下眼眸,叹道:“想要报仇……就先好好活着吧。”
这一声微不可闻,却沉重地落到仇君玉的心上。刹那间,他仿佛看见陶臻行走在尸横遍野的炼狱里,以长剑支撑着身躯,每走一步,都踏出一片殷红的血海。
这让他——
怎么舍得放手。
第十章
仇君玉与陶臻日益亲近,慕行看在眼中日日担忧,经过那晚后,相劝的话更是不敢说,故而只有把烦愁藏心头,连日来都闷闷乐乐。
这日,三人晚间在小院吃饭,陶臻见慕行气色欠佳,便关切地问道:“小行,你是不是病了?”
说话间,便要去探慕行的手腕。
慕行正夹着菜,轻巧地避过陶臻的手,抬头道:“不,我只是昨晚没睡好……”
仇君玉在旁立即截口:“没睡好啊?想姑娘想的吧?”
慕行懒得搭理仇君玉,陶臻也开口护道:“君玉,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啊。”仇君玉一本正经道,“少女怀春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胡扯!”慕行忍无可忍,冷冷地横了仇君玉一眼,恨不得拿白饭将他胡诌的嘴堵上。
仇君玉却不相让:“我哪有胡扯!你就是想姑娘了!”
“好了,吃饭。”
眼见这两人就要吵起来,陶臻随即厉声喝止,转头赏了仇君玉一记锋利的眼刀。
随后慕行与仇君玉都乖乖闭上嘴,却没有停止腹诽。
——思春就思春,别别扭扭的,像个娘们儿。
——你天天像只癞皮狗一样缠着门主,我看你才是少女怀春!
院中瞬间安静下来,偶尔只闻几声虫鸣鸟叫,慕行闷头吃了两碗米饭,心中气也消了不少,此时便停箸道:“陶大夫,你不觉得今日医馆内有蹊跷吗?”
慕行忽地说起正事,使得陶臻一愣:“什么?”
慕行道:“今日来医馆看病的人中,有一人始终盯着大夫打量,你难道没发觉吗?”
“啊,对,那个人我也有印象,一直盯着陶哥哥看,确实有些古怪。”
仇君玉也在一旁插嘴道。
这二人说话间,陶臻也在脑中细细回想,他一向对病人的面容毫无记挂,眼下回忆起来颇为费劲。
慕行也在凝神思索,低头喃喃道:“当时那人还抬头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很熟悉……”
“武林盟。”
陶臻思索良久,忽而脱口道。
慕行猛然抬头,目光警觉地看向陶臻,心中也已然有了答案。
“对,是武林盟的人,我曾在武林大会上见过他!”慕行斩钉截铁道,“想不到寇言真的人已经摸到了犀山底下。”
寇言真这个名字狠狠地刺了一下陶臻的神经,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然如此,此地便不可久留。”
“哎呀……”
而仇君玉却在此时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长叹,仿佛事不关己般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叹道:“今天的饭餐,可真是难吃啊!”
在尾音落下的瞬间,仇君玉的嘴里忽地飞出一粒花生米,如一枚暗器破空而出,射向不远处的青瓦房檐。
刹那间,一声凄厉惨叫划破暮色沉沉的天空,而慕行也应声而动,一个闪身来回,便将隐于房檐上的黑衣人擒到陶臻面前。
那枚花生正中黑衣人的左眼,黑衣人捂着鲜血直流的眼窝,躺在地上不住地哀嚎。慕行从黑衣人腰间搜出武林盟的腰牌,转头询问陶臻:“此人如何处置?”
仇君玉抢先道:“自然是杀了灭口。”
说罢便信手取来一根竹筷,对准黑衣人的胸前要害。
陶臻随即抬手拦下仇君玉,冷声道:“不用管他,将他捆进柴房,喂一粒梦仙丹。”
仇君玉不知何为梦仙丹,抬头问慕行:“梦仙丹是什么?”
慕行言简意赅道:“迷药。”
“就这样放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