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唯耳朵里听着,眼睛却看向了前方。他是第一次见周锐昀,以前只闻其人不见其真身。今天一见,总觉得与传闻相似又截然相反。
周锐昀个高身板直,手上动作娴熟的在翻弄烤串。方唯看的认真,谢衡一巴掌拍上他后背:“吃什么?”
“嗯?”方唯回答,“都行。”
谢衡闻着油烟味,吃不下,随意点了几个。有人说:“喝点酒吧。”
谢衡说:“随你。”
周锐昀的母亲并没有劝阻这群半大的孩子,任凭他们点了几瓶啤酒。
点完菜后,一群学生左右张望,市井气息让这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和大小姐们目不暇接。甚至,等菜间有几个女孩子挽着手离席,要去周边逛逛。回来时指甲五彩斑斓,说:“这里做指甲也太便宜了。”
“做的这么粗糙,对得起价格。”另一个女孩糗她。
几个人嘻嘻哈哈、玩闹不止。上菜时,方唯看见周锐昀的妈妈走到了他旁边,推着他的胳膊说了些什么。男生没反应,照旧在翻着手上的肉串。
过了会儿,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他旁边,塞给他两个盘子。周锐昀动作停了,接过东西,转过身来,正好面对着方唯。
方唯赶紧收回眼神,盯着桌子拐角脱掉的桌皮。然后听到“咚”的一声,桌上多了两个盘子。
“这是我们点的菜啊?”有人问。
周锐昀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一桌子学生尝了尝烤串,都不太感兴趣。接下来,菜陆陆续续上来,气氛却和谐。方唯清楚,这群人今天过来一定不是简单吃个饭的,肯定是有什么花招留着在等周锐昀。
果不其然,等周锐昀送酒过来时,有人开口了:“这是什么酒啊?”
“啤酒。”周锐昀带着口罩,声音闷闷的。
“什么啤酒?”
“你不认字吗?”周锐昀抬了抬眼皮,放下酒瓶就要走。
被嘲讽不认字的男生立即来气了,说:“你站住,这啤酒怎么打开了?”
这是周锐昀妈妈提前打开的,怕这群孩子来瓶时伤着手,也是方便顾客。
周锐昀站在那里没说话。
男生拿起酒瓶闻了一口,继续说:“这味道……真冲鼻,真能喝吗?”
这时另一个男生开口了:“哎,我说周锐昀,大家今晚特地来照顾你家生意,你怎么也得有点表示吧?”
周锐昀扫了一圈桌上的人,说:“要什么表示?”
“这瓶酒,你喝了。”那人把酒瓶往桌边一推。
“我没时间陪你们玩。”周锐昀说。
一个女生用筷子挑了挑盘子里的龙虾,说:“你们这个龙虾都没打理干净吧,我要是吃出问题,你们得负责哦。”
周锐昀静了几秒,然后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拿掉口罩。
方唯看见了那张脸,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像锋利的刀刃。
他看见周锐昀拿起了那瓶酒,一口气灌了下去。旁人开始起哄,周遭喧哗不断。
一瓶空了,有人说:“你竟然能一口气喝完,真厉害。这玩意儿给我家狗喝,它估计都不乐意喝。”
满桌哄笑。
周锐昀摸了摸嘴唇的酒渍,也笑了,他面相阴英俊却阴郁,笑起来时有些奇特的感觉。
方唯忽然心提了起来,总怕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没有,周锐昀抬手把空酒瓶放到了桌上,说:“吃得开心。”
他戴上口罩,回到了烤架前。桌上一群人重新哄闹起来,有女生娇笑道:“我还以为刚才他要把酒瓶直接砸在徐昝头上呢。”
叫徐昝的男生不屑道:“他敢吗?把我砸出了问题,就凭他,能赔得起医药费?”
他们说话大声,根本没避讳着谁。方唯看到了周锐昀妈妈,那个女人一整晚都笑对客人,眼角皱纹深如沟壑,而现在眼底却没任何笑意。
“回去吧,很晚了。”方唯说,他声音不大,谢衡听到了。
谢衡新谈了个女朋友,正兴趣浓重,一整晚都在玩儿手机,这时候终于抬起头来,问方唯:“要走?”
方唯点头。
谢衡说:“那我跟方唯先回去了,你们呢?”
谢少发话了,其余人忙不迭说:“我们也回去了。”
方唯走出了几步远,又回头看。烤架前身形修长的男生低着头,像沉默的雕塑。
而在这一刻,忽然男生抬起头来,两道视线陡然交汇,接着被拥挤人群打散,周围人山人海,周锐昀的身影被瞬间淹没。
方唯收回视线。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周锐昀。对方给他的感觉像一柄被重重丝线包裹的锋利刀剑,摸上去厚重无锋,可他冥冥之中觉得,总有一天,那刀会从里头割断重重阻碍,亮出锋利的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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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晚后,学生们像拿到了个新奇有趣的玩具,有空时总爱往夜市钻。方唯跟着去过几次,周锐昀基本都在,带着口罩,冷着脸,碰到同学挑衅和故意找茬也是一副不冷不淡的脸。
但对玩具的兴趣没有持续多久,大部分就失了兴致。有一段时间没人再组织去找周锐昀的麻烦,方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心里隐隐有一丝的失落。
大半个月之后,他鬼使神差的自己一个人过去了。夜市依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他走到后街,远远就看见了周锐昀,可对方没看到他。
方唯找了个空位坐下,点餐时,周锐昀的母亲忽然端了个杯子来,说:“今天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