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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去往中北部军区的火车上更是闷热难闻。
    王毅军提着两人的行李,径直花大价钱买了两张火车卧铺票,别看男人生活勤俭,可给陶湘花钱时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大方极了。
    陶湘本想给钱,但被推拒后也就作了罢,没有强求。
    事到如今,她欠王毅军的人情早已无法算清。
    坐在卧铺上的男人看着陶湘,挣扎半晌终于把心里的疑问说出口:“要是他们真的结婚了,你怎么办?”
    这问题问得陶湘怔愣住,她其实曾设想过,但脑海空空,根本没有答案。
    “我也不知道……”窗外阳光刺眼,陶湘逃避般偏过脸朝向卧铺内侧。
    有一道亮光照射在她散落的乌发马尾上,像是黑色锦缎上的波光,少女恍然不知。
    王毅军却想捧起那拢馨香轻嗅,他喉口泛干,略微狼狈地移开视线。
    冗长的安静后,狭小卧铺厢里,只听背对着的陶湘小声说道:“我就是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是真的,我也就死心了……”
    这话使得王毅军心头大动,他想问陶湘如果与顾景恩了断,自己是否有机会,但看着沉浸在低落情绪里的少女,还是将这句话咽下了。
    他不停告诫自己来日方长,要待陶湘更好些,她迟早会回心转意。
    中北部离得不远,火车很快到站,然而部队军区却不是那么好进的。
    下了火车的陶湘和王毅军只得先找了个军区附近的旅店安顿,可一连两天他们始终都被大院门口的守卫拦在外围,连陶湘无数次请求见面的通传也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有人在里头刻意阻拦,意识到这点的陶湘心里升起希望,越发觉得顾景恩与魏颖结婚是事出有因,必有隐情。
    可惜从来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候在外头的陶湘在第三天不经意瞧见一辆军车驶进大院,后座的男人面孔分外熟悉,正是久不相见的顾景恩。
    车内顾同志似乎正侧耳听魏颖说着什么,两人谈笑风生,一点都没有发现站在远处的陶湘。
    陶湘仅来得及看他们一眼,军车便迅速驶进军区,大院的栅栏门又落下了。
    她的面色难看得紧,双手握成拳,倒没有想哭,只有无尽的怨恼。
    这说话不算数的男人!
    “顾景恩!”陶湘追了几步,大声喊道。
    下一刻,她就被院门口几个持枪的守卫拦下了。
    他们的枪上了膛直冲陶湘:“军区重地禁止喧哗,闲杂人等立刻离开!”
    场面争锋相对,王毅军连忙挡在陶湘的身前,护着她退到了安全界限外。
    此时坐在军车上的顾景恩似有所感,他转过头一看,入目是空无一人的军院大门。
    两人竟就这么错过了。
    “怎么了?”一旁的魏颖柔声问道。
    顾景恩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感觉像有人在叫我。”
    魏颖露出了点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会亲自去帮你解释的……”
    她的态度胆怯柔和,再没有了从前的张狂,让人看着心生怜意。
    果然,只听顾景恩耐心说道:“不要想太多,现在你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魏颖闻言乖巧点头,唇角微微翘起,低头轻抚着小腹。
    她怀孕了。
    腹中的孽种刚满两月,胎像还不稳定,由于落胎会伤到根本,导致日后再难有孕,这野种还必须留下。
    家里人不断追问是谁的,魏颖总不能说是被/轮后的产物,这不仅会给家族蒙羞,也会成为自己今后永远抬不起头的话柄,她只能挟着往日恩情恳请顾景恩暂时来当这孩子的父亲,给它一个正经出身。
    在她数次凄苦的跪求下,顾景恩终于松口答应了,还许诺会保密。
    未婚先孕也算是双喜临门,顾魏两家都其乐融融地筹备婚礼,然而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顾景恩看向车窗外,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温柔:“我自会去跟她解释。”
    话毕,只见魏颖的笑在脸上一寸寸皲裂,男人看不见的时候,表情竟无端显得分外狠戾。
    于是这一天傍晚,陶湘接到了魏颖说要单独见面的口信,就在旅馆对街巷口的茶楼里。
    地点离得很近,见面时间也紧凑,陶湘来不及等外出买饭的王毅军回来,索性留下纸条说明去向,自己孤身前去赴约。
    然而久等魏颖不来,浑像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约定的时间过半,迟到的魏颖笑着主动挑了张屋里的椅子坐下,“你别介意,我身子重,景恩特意叮嘱让车子开慢些。”
    她靠在椅背上,神情放松,手扶住并不显眼的肚子,想表达的意思明显至极,她有孕了。
    陶湘看着魏颖的腹部,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面容凝固起来。
    魏颖丝毫不奇怪陶湘的沉默,她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炫耀,能说到陶湘哑口无言无地自容,便是她的乐趣所在。
    “当然了,我今天晚上是瞒着他出来的,你总不可能指望我会把你来的消息告诉他吧?”魏颖语气俏皮地开了个玩笑。
    但看在陶湘眼中,总觉得莫名萦绕着一股违和感,魏颖不该这么好说话。
    “我给你寄报纸的时候就预料到你会来了,给你透露这个消息,只是不想见你被瞒在鼓里……”魏颖凑近了紧盯着陶湘说道,“多可怜呀,我们都要结婚了,可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的气息太近,陶湘不适地向后倾了倾身:“那你肚子里……”
    见陶湘忍不住问起这个,魏颖脸上的笑越发浓重:“这个啊,是我使了些小手段得来的,才两个月,不然景恩怎么会肯留在我身边?”
    看着魏颖脸上故作的天真无害,陶湘捏紧了放在桌下的手。
    她的脑袋嗡嗡直响,指甲死死钳进肉里,却比不了内心的痛。
    他们有孩子了,尽管可能来得并不光彩。
    这时又听魏颖继续说道:“你别以为是我在骗你,呵,说起来都是拜你所赐……”
    “我和景恩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我也不需要使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留住他。”
    “好在他挺重视这个孩子,只要……”不知什么时候,魏颖脸上的笑都消失了,“只要你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当然,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她死死地盯向陶湘,眸光阴毒如蛇,看得人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感顿生。
    陶湘突然发觉面前的女子再不复屯里当知青时的清丽高傲,反而如同披上人皮的黑蟒,令人心惊胆战。
    出于一种女人的第六感,面色苍白的陶湘索性直接站起身来离开。
    桌边的魏颖并没有阻止,反而饶有意趣地目送。
    这里是她的地盘,陶湘又能逃去哪呢?
    作者有话要说:  委屈也就这一会儿,崽崽们不要着急,等湘湘日后翻盘!
    第七十一章
    不知不觉, 天已经很黑了,出了茶楼的陶湘暗道不好,匆忙想往对面旅馆去, 但面前突然围上几人。
    都是些肮脏不堪臭气熏天的乞丐流浪汉,守候已久的他们不怀好意地看着陶湘, 眼都冒了绿光,一哄而上堵住她的嘴就往巷子深处拉。
    “救……唔!”娇弱的陶湘甚至毫无招架之力, 直直被拽走。
    没过多久, 魏颖也下了茶楼,她往人影耸重的深巷里轻暼一眼, 嘴角笑意轻蔑,转身坐车离开。
    这便是她送还给陶湘的“厚礼”,要不是那份报纸骗得陶湘过来,这礼还真没那么容易送出去。
    夏天的衣衫本就单薄,衣扣被拉扯得摇摇欲坠, 惊慌失措的陶湘在拖曳中只能努力蜷缩身体捂住胸口。
    泪水不停打转,她不知道这样柔弱可欺的自己更能激起别人的虐意。
    偏僻街道上空无一人, 那群流氓变本加厉起来, 就在陶湘几近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如神将般从天而降。
    闯进小巷的王毅军面色铁青, 犹如泛着雷霆之怒。
    他额角青筋暴起,双手肌肉冗扎,一手抓住一个流浪汉就猛地往旁边地上砸,活生生在陶湘的周围撕开一个口子。
    也亏了魏颖为恶心陶湘, 尽找的一些天桥底下久不梳洗浑身脏臭的讨饭叫花子,这些人病态瘦弱,王毅军一拳就能撂倒一个。
    不出一会功夫,所有人都被打趴下了。
    陶湘的衣衫已变得破破烂烂,她双手攒住胸前的碎衣破条,泪眼婆娑地缩成一团,无暇去看来者是谁。
    少女莹润洁白的肌肤在布条遮掩下若隐若现,泄露出不少春光,看得男人更是大怒,他一脚踹开倒在近处痛得嗷嗷直叫的两个乞丐,连忙脱下身上的褂子蹲身披在陶湘身上。
    见王毅军是个硬茬子,那群人里有几个恶从胆边生,孤注一掷掏出匕首,直直就冲他来。
    顾忌着陶湘会受到伤害,王毅军索性也不避开,后背与右手大臂被连续刺伤,他却丝毫不把这点伤放在心上,反手轻而易举地一把捏住对方的腕骨,只听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一声,那骨头竟被他大力掰折了。
    场面一度十分失控,那些一脚跨进死亡线上的流浪汉用尽生平吃奶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丢下刀子,屁滚尿流逃离深巷。
    转眼间,巷子里只留下陶湘和王毅军两人,危机解除。
    险些被侵/犯的陶湘抽泣哽咽着,可怜又无助地缩在墙角,身上多处都是被掐或捏的青紫。
    王毅军看得双眼猩红,内心的愤怒依旧在翻腾,他想去将那伙人都捉回来一一打死,但又不敢离开陶湘身边。
    半晌,男人手足无措地蹲在少女跟前,小心翼翼地对其展开手臂:“没事了,别怕,我带你回去。”
    惊吓过度的陶湘抬起煞白的脸,哭着一头扑进王毅军的怀里,软软娇娇的一团,像块水做的豆腐似的。
    王毅军心疼坏了,将她拦膝紧紧抱在臂弯中,两人回到旅馆。
    因为有伤,路过门口柜台时,刚上交接班的老板娘惊怪地看着背后受伤沾血的王毅军,又瞅了瞅躲在他怀抱里不露脸的陶湘:“这是咋了?”
    王毅军怒气未消,态度冷凝:“撞见抢劫的了。”
    “瞎说,我们这片邻着人军区大院,治安老好了……”老板娘不肯信,但还是主动借了药箱。
    得到药箱的王毅军心情依旧晦沉,他勉强道了声谢,抱着陶湘和小药箱上了楼。
    两人分别住在一个房间,但这回男人直接把陶湘带到了自己房里去,而屋内临窗桌上买回来的双人份晚饭早已凉透。
    王毅军根本没看见陶湘放在他门口把手上的纸条,那张纸不知被谁拿走了,所以才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
    顾不得自己背后还在流血的伤口,王毅军拧了把热毛巾坐到床边,生怕吓到陶湘似的,语气特意放轻柔了许多:“我给你擦擦吧?”
    在巷子的青砖泥地上滚了一遭,陶湘的衣裤上脏得没眼看,手脚处也都是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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