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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俏妹见村长不说话,就知道自己问对了,得意道,“村长,你看,我要这房子也不全是为了自己,路婉这丫头以后总归要嫁人,还能在家留几年呢?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村长知道她的心思,但自己的话已经说出来了,没有刚说就反悔的道理,冷然看着张俏妹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别总看着别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同样是做父母的,为什么你就不能给儿子忙出间瓦房来!”
    村长是有资格说这话的,因为村里最气派的五间瓦房就是他家的,三个儿子一人一间,敞亮又气派,每天在院子里转两圈心里都冒着热气的舒坦。
    张俏妹没达到目的心里自然不高兴,但村长并没有把话说绝,证明还有可争取的空间。
    她心想,大不了再等两年,等路婉满了十八周岁,她就找人给路婉说亲,只要她嫁出去,定要让路婉把房子吐出来!
    这些事发生在路婉晕倒后,路婉本人还无从知晓,事实上,真正的路婉已经死了,醒来的是一个异世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同姓不同名的医学博士,但从她醒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成了路婉,要以路婉的身份生活下去。
    早在昏迷中路婉就已经接受了原主的记忆,醒来后感觉头昏脑涨,初步断定是撞击后遗症,也就是医学上的脑震荡。
    她躺在原主的房间里,头上的伤口由卫生所的医生消毒后裹上了纱布,除了头昏脑涨外,她还感受到了一阵饥肠辘辘,毕竟昏睡了一天一夜,肚子早就饿空了。
    家里分外安静,只有母鸡在院子里传出叽叽喳喳的叫声,身边连个留下照顾的人都没有。
    父亲去世后,路婉近亲就只剩下了路老太跟大伯一家,张俏妹自然不会管她,路老太身体不好,一天里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至于村里其他人,自家的事都管不过来,出面关心一下已经很不容易,哪里会时时刻刻的过来照应。
    路婉已经做好了独自生活的准备,原主是高二的学生,像她这样的情况,只有考上大学才有出路,现在是暑假期间,路婉决定重新复习八十年代高中知识,一定要以最优异的成绩考上医大。
    本硕博连读了八年,好不容易转正,在教授的带领下开启自己治病救人的新篇章,一朝回到解放前,这些年吃的苦都要重新来一次,好在知识是刻进骨子里的,她也算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以后学习起来会事倍功半了。
    路婉想下床找些吃的,刚起身眼前就一阵发黑,推测是撞击后的脑震荡,还有几天没吃饭引起的低血糖。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路婉透过窗户往外看,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女孩正端着碗走过来,是堂姐路珍。
    “小婉,你醒了?怎么样,头还疼吗?”
    路家两兄弟的关系原本并不差,路党生路党兴都是老实可靠的男人,坏就坏在娶的女人头上。
    张俏妹是个非常自私的人,但凡但她手里的钱就别想让她掏出来花一分,分家后他们带着居家老两口过,这年头农村早已实行了包产到户,不像过去一样出工分粮,老两口身体不好,能做的农活有限,经常要买药看病。
    不能干活却要花钱,对张俏妹来说自然是不能忍受的,因此家中经常争吵。
    而路党生一家呢,不用赡养老人,路党生一个人带着路婉,他在农村算有文化,能写能算,在镇上的工厂里做事,没几年家里就盖起了瓦房。
    路党生对闺女好,什么吃的用的都挑好的,家里煮了好吃的自然要送一份给老两口,要是一般的人,肯定要感谢,但张俏妹显然不是一般人,简直到了羡慕恨的地步。
    兼之最初跟叶丽萍有矛盾,对路婉自然喜欢不起来。
    叶丽萍是知青,长得好看有文化,路党生把她当娘娘一样伺候,说起路家两个儿媳,总赞叶丽萍如何好,仿佛她张俏妹一文不值,她们前后脚生了路珍和路婉,堂姐妹两相差几个月,路婉一生下来就白净好看,路珍却是又瘦又黑,张俏妹认为是自己怀孕期间没吃好的缘故,但旁人说起来却说叶丽萍好看,女儿随妈,那意思不就是自己难看嘛。
    尽管都是小事,但这些愤懑不满日积月累下来,已然不可忽视,成了仇人一般。
    “路珍姐。”
    “你别起了,躺下休息吧,我看你家一整天没生火,怕你有个好歹,给你熬了碗粥,还温着呢,要不你现在吃?”
    路婉正饿着,闻言并没有客气,强撑着起身,路珍帮她把枕头靠在身后,又跟着叹了口气。
    “小婉,这事都是我妈的不是,不该打你家房子的主意,但你不能自己往墙上撞,万一撞出个好歹可怎么好,不管是傻了还是留疤了,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尽管受了伤,额角破了挺大一块裹着纱布,但这并不损害路婉的容貌,她脸色苍白,越发显得眉目如画,说不出的好看,特别此时,她端着碗垂眸喝粥的模样,秀气温婉,一点也不像村里姑娘。
    “没事的,就算留了疤用头发遮一遮就好,算不上毁容。”
    路珍看她还能开玩笑,心里多少放心了。
    “小婉,房子的事我妈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提,可你以后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还这么小,总要有人护着才行。”
    能说出这样的话,路珍显然是真心为她好,明明是亲母女,路珍竟然有着跟张俏妹截然不同的品性,仿佛应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歹竹出好笋。
    在路婉的记忆中,大堂哥路起军也是个不错的,虽然这次事件的起因是张俏妹想霸占房子给路起军说亲,但这只是张俏妹自己的主意与路起军本人无关,他当时表过态说不要,还被张俏妹打了一巴掌骂他傻。
    “路珍姐你放心吧,等开学我就申请住校,考上大学就有出路了。”
    路党生去世给路婉留了些钱,足足有七千多块,钱虽然不多,但这年头物价不像后世那样高,足够她撑到大学毕业,万一不够,大不了半工半读,好歹是医学博士,路婉并不担心自己未来的生活。
    但路珍却没有这样的自信,对农村孩子来说,考大学太难了,万人过独木舟,路婉以前的成绩也不是名列前茅的那种,他们县城每年考上大学的学生不超过一百个,其中还包括了大专院校,她并不认为堂妹会是那万里挑一。
    就像路珍,在学校成绩中规中矩,老师已经直言她能考上大学的机率很小,张俏妹也说了,考不上回来进服装厂,两年工资上交家里,二十岁找人嫁了,这辈子也就这样。
    像所有这个年代没有太多见识的女孩一样,路珍是安于平淡的,也接受嫁人就是出路这个设定,在她看来,路婉长得好看,即便考不上大学也能嫁个好人家,村里人总说,路婉是整个县城都数得着的美人胚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一整天工作都很忙,这是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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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慢慢喝完一碗粥,路婉整个人状态都变好了,五脏肺腑被熨过了一样。
    “路珍姐,谢谢你。”
    “谢什么呀,咱们本就是姐妹,再说了,你变成这样我还觉得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呢。”
    路婉淡淡一笑,万事总有因果,她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着那一撞,之所以会撞是因着张俏妹,而她最难受最需要别人关心时的一碗米粥是路珍给她的。
    路珍看路婉脸色苍白,接过空碗后又扶着路婉躺下休息,“你还是躺着吧,等中午再给你送饭。”
    张俏妹在家路珍是不敢过来的,这会儿过来也是趁着张俏妹去地里干农活。
    路珍走后,路婉仔细环视房间,高挑的屋梁,刷白的墙壁,红木格的玻璃窗户,还有屋里配套的实木家具,虽然简单也能看出原主的父亲是如何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儿,可惜纵观路党生的一生,人虽好却没有遇到一个能与他共度一生的好女人。
    他跟叶丽萍就像两条相交而过的叉线,彼此的人生观价值观有着巨大的差异,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叶丽萍而是邝云县本地的姑娘,生活会更加和谐。
    中午路珍给路婉偷偷留了饭,怕路婉没营养伤口恢复不好,路珍还给路婉蒸了一个鸡蛋。
    他们家经济条件一般,路老大跟张俏妹是农民,路党生是工人,这年代农民没有工人吃香,十天半月吃不上肉是常事,偶尔路老大带着儿子路起军从河里捉些鱼虾打牙祭。
    下午的时候,村里几个大娘一块来看路婉,抓着她的手直说可怜。
    “小婉你放心,咱们村里这些长辈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大娘欺负你。”
    “是啊,她要是欺负你了你就跟咱们说,除非她真的不想要脸,我们一定给她好看。”
    “头上这伤挺大一块,你说你这孩子气性多大,直愣愣的用脑袋砸墙,幸亏没撞出个好歹来,以后可别这样了。”
    来的几个大娘中有一个站的最远的,看着路婉的可怜样悄悄叹了好几次气,她就是大鹏媳妇李慧琴,当年跟叶丽萍一起下的乡,也一起嫁到了雀子村,只是叶丽萍回城了,李慧琴选择留下了。
    前天叶丽萍给她发了封电报,问路党生的情况,李慧琴把路党生去世的消息传了过去,也提到了路婉近况不佳的情况。
    这些年两人联系不多,突然收到叶丽萍的电报李慧琴也挺吃惊的,在雀子村的人看来,叶丽萍当年抛夫弃女,是个自私狠心的女人,李慧琴的婆婆听说叶丽萍来电报的事直接嗤骂道,“现在知道关心,以前干什么吃的?这种女人就该让她遭天谴。”
    还让儿媳别搭理叶丽萍,生怕儿媳跟着叶丽萍学坏了。
    首都,叶丽萍知道前夫去世,女儿受张俏妹欺负后就坐不住了,跟聂毅韦说要亲自去一趟把女儿接过来。
    这事是聂毅韦自己提的,自然不会不同意,他想了想说,“我这边抽不开身,铭颙不是在放假吗,让他陪你回去一趟。”
    聂铭颙是聂毅韦的儿子,也就是叶丽萍的继子,当年叶丽萍嫁给聂毅韦时聂铭颙已经十来岁,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继母非常抵触,直到现在关系都是一般般。
    聂铭颙读的是军校,暑假放假在家,惯常见不到人,跟大院的那些发小衙内一起,不比聂毅韦这个当老子的闲。
    叶丽萍一听丈夫说让继子陪自己一块过去,表情不自觉的僵硬了起来。
    “这……就不用了吧,铭颙他也挺忙的……”
    知道继子不喜欢自己,叶丽萍自然不会往他面前凑,她非常明白,在这个家庭里,她所有的依仗是丈夫聂毅韦,只要讨了聂毅韦的欢心,她下半辈子就舒舒服服不用发愁。
    “忙什么忙,就他们那群小子在一块能忙出什么?给他找点正事,省的让我头疼。”
    丈夫都这么说了,叶丽萍也不好反驳,反正在这个家里,他们父子两她是一个都得罪不起。
    这天晚上,聂铭颙没回来吃饭,聂毅韦在客厅看报纸听新闻,一直等到十点前才等到了聂铭颙。
    “爸,还没睡呢?”
    “你一天天的到底在忙什么?”
    “瞎忙呗,闲着也是闲着,放心,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聂铭颙长的像他的父亲,挺拔、高大,穿着军绿的汗衫,黑色的长裤,肩宽腿长,脸上虽然带着笑,有些少年人的清隽,但他线条流畅,像一头矫健的猎豹,浑身充满了勃勃生机,从他那露出来的半截手臂就能看出,他是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聂毅韦嘴上对儿子严厉,但心里对儿子还是很满意的,这小子虽然从小淘气,让他头疼,但他聪明,有毅力,做事也有成算,在大院这批年轻人中,聂铭颙的表现一直处于上乘。
    军校的政委、教官好些都是聂毅韦曾经的战友,经常跟聂毅韦说聂铭颙在学校的情况,说他是个可造之材,天生就是为军队而生。
    此时,聂毅韦收起心中的那份自豪,刻意板着脸说,“你明天跟你阿姨出去一趟,让小卢开车,把你妹妹接过来。”
    聂铭颙喝水的动作顿住,如果他没记错,他这辈子应该没什么妹妹,他妈早逝只生了他一个,不管是堂的还是表的除了一个表姐外其他清一色都是带把的。
    他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笑道,“妹妹?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妹妹了?”
    父子两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刚好叶丽萍从房里出来,她先是一愣,而后笑着解释说,“都怪我一开始没说清楚,铭颙,其实我当年插队的时候有过一个女儿,她比你小三岁,按年龄算可不就是你妹妹嘛。”
    聂铭颙微微扬起唇角,没说话,但他眼角带着讥诮,所有的表情都透着一股嘲弄的意味,尽管很淡,叶丽萍还是感受到了,瞬间有些难堪起来。
    继子不喜继母是人之常情,但聂铭颙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如果她叶丽萍是个好女人,他也不会处处看不顺眼,偏偏叶丽萍是个抛弃原配丈夫的势利女人,这样的女人登堂入室,成了他的继母,他要是欣然接受才是怪事。
    如今可好,叶丽萍不仅抛弃原配丈夫,还抛弃了亲生女儿,这样狠心的女人,也是他平生未见的。
    很早之前他就想离开这个家独立生活,最近他在忙的就是跟几个发小做生意,投了十万,是他从小到大存下来的钱,成功从此海阔凭鱼跃,失败大不了从头再来。
    邝云县离首都开车要十来个小时,一路上聂铭颙跟司机小卢轮换着来,到达县城早已夜幕降临。
    “咱们今天先在县城休息,明天赶早过去。”
    这时候自然不方便上门,聂铭颙没有拒绝,沉默的下了车,小卢办理入住,聂铭颙走到一颗树下点了根烟。
    叶丽萍远远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烟头,从来不知道这个继子竟然还抽烟,看那姿势,不像是新手。
    不过她不是亲妈,管不到他头上,犹豫了片刻抬脚进了招待所,留下聂铭颙一个人在院子里。
    县城的夏夜更有夏的味道,漫天繁星,吱吱叫的虫鸣,聂铭颙抽完一根烟后,不知为何,透着一股神秘又悠远的味道。
    这天路婉早早起床,洗漱后对着镜子照看了额角的伤口,已经结了厚厚的痂,只等皮肤自行修复。
    这个身体还年轻,修复能力强,应该是不会留疤的。
    她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像一朵带着水滴的花骨朵,柔嫩,清丽,散发着青春的芬芳,真正的黛眉敛秋波,丹唇翳皓齿,是那种不过分张扬的美丽,跟前世的自己有五分相似。
    洗漱过后路婉去厨房做早饭,一个人住也是需要填饱肚子的,院子里养了几只鸡,每天能生三颗鸡蛋,这几天路婉的三餐离不开鸡蛋。
    她煮了米粥,和面粉做了个鸡蛋饼,从院子里摘了根嫩黄瓜凉拌后,简单的早饭就做好了。
    当路婉开始吃早饭时,一辆越野车出现在了雀子村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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