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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怎么会死呢?”
    那时的自己震惊的问舅舅。
    那是澜州最好的马场,里面都是各地名马的后代,能送到自己面前,它的血统一定很优秀,肯定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为什么会死呢?一个月前的它看起来很健康,哪怕它还没长大,自己也可以想象它长大后一身漂亮的莹白鬃毛,在朗日下驰聘的时候必定是最美的月华。
    那时的舅舅叹了一声,脸上是年幼的自己还看不懂的愁绪。
    舅舅说它来自草原,本还有一个弟弟,来的路上死了。
    也许,它是太孤独了。
    那是自己第一次知道死亡,来至一匹很安静很温和,却不吃不喝把自己给饿死的小马驹。
    叶宴之盘腿坐在床上仔细回想下午的一幕幕。
    下午来了好几波打招呼的人,都是认识他们兄妹的,大多是和顾大哥说话,毕竟,顾妹妹不会说话,只在一旁微微笑着。每次来人时顾妹妹都是抬眼笑,等人和顾大哥说话的时候,她就敛眸垂首,看着地面。
    来回数次都是数次,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变。
    明明就是在笑,清润的眸子着却戴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将热闹与她彻底隔绝开来。就像那匹小马驹,它不靠近自己,也不拒绝自己的抚摸,漂亮的双瞳里一片温和,可那样温和的一双眼睛,可最后却生生把自己给饿死了。
    一人一马,给自己的感觉,完美的重合了,所以,才想起了这件遥远的旧事。
    顾妹妹她,也很孤独吗?也将自己的心藏进了那片看似的温和的亲切之下吗?右手渐渐抚上心房,那里跳动如常,可是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酸有点涩呢?
    ☆、 第二十二章
    在私塾不用像家里起那么早,顾软软卯时过半起身,五月快走到尾巴,天也亮的早了,顾软软把自己收拾妥当,踩着微青的天色去了厨房。谁知刚走过回廊,抬眼就见一个人在门口站着,背对着自己,笔直清瘦,白色衣摆微润,不知站了多久。
    骤然看到一个人,顾软软被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回神去看,却是叶宴之。
    松了一口气,又疑惑不解,这么早他在这里做什么?掏出布袋里的沙板写了一行字,双手捧在他的眼前。
    叶宴之垂眸站在厨房门前,鸦羽长睫盖住了他的眸色,顾软软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回神,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叶宴之抬眼。
    此时天际鸦青水墨蔓延,朝阳还未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似氤了一层雾气,璀璨不见,怔怔的看着自己,像是被雨水浸过的水墨画,朦胧模糊。
    见他这般,顾软软有些急了,无声问他:你怎么了?
    叶宴之彻底回神,看着顾软软担心的眼神,两人隔的不算近,大约还有一步的距离,叶宴之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鼻尖隐隐萦绕着好闻的青草香,是顾妹妹身上的味道么?
    猛地后退一步,眼睛瞪的溜圆。
    顾软软不解看着叶宴之。
    “不是,那个,我———”
    叶宴之张口想要解释自己刚才的动作,但心里一团糟,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又隔了一层薄纱看不清楚,心里一急,懊恼咬牙。
    “啪!”
    掌心又给自己脑门盖了一巴掌,对自己一点儿没留情,眼见的额心就红了。
    顾软软:“…………”
    给了自己一巴掌后,暂时清醒了,也才看清顾软软沙板上的字。
    大清早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垂眸,不敢看顾软软,声音很轻。
    “我,我有些慌。”
    像是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可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却很期待,又不知道在期待什么,跳的有些快,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的雷鸣。
    顾软软又在沙板上写:慌什么?
    慌什么?
    叶宴之悄悄咽了咽口水,垂眼看着厨房门前的台阶,石阶有些泛旧,边缘布了一些青苔,看着翠绿的一簇簇青苔,叶宴之眨了眨眼。
    青苔也是青草味的么?
    呼吸一滞,甩了甩脑袋,将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丢了出去。
    看着顾软软,“今天先生要考我,有些慌。”
    顾软软倒是知道他现在还在蒙学和孩子们一起念书,这几日见他很用心,但没有询问过,也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
    想了想,抬脚往后院走,示意他跟上。
    叶宴之忙跟了过去。
    顾软软带着叶宴之来到了后院,直接走向墙角搬了一堆木桩走到院中,这是县城,买的柴火已经被砍成了一截一截的,但要烧火的话,还得自己劈一回。
    顾软软取了一截木桩立在院中,拿过一旁石台上的斧头,身子弯下,双腿前屈,双手举着斧子,凌空比了比,直接落斧,斧头闪过一抹银光,木桩已被一分为二。
    将斧头递给一脸懵逼的叶宴之。
    学会了么?
    叶宴之接过斧头,“这是做什么?”
    这次顾软软没有口语,而是掏出沙板,写了一行字,捧在叶宴之的眼下,叶宴之垂眸看去:劈完这些,你就不慌了。
    叶宴之:“…………”
    顾软软想的简单,既然不知他学业的具体情况,那也不好出声安慰,只是心里慌乱的话,那就做事,把身体做累了,心也没空慌了。
    对着叶宴之笑了笑:我去做早饭了。
    叶宴之拿着斧头目送顾软软离开,五月的清晨,斧头木柄还泛着凉意,掌心却觉一点温暖,低头看着手里的斧头。
    刚才她握的这里?
    残留的余温还没被清晨的凉风送走,干净的掌心又覆了上去,和顾软软刚才的握斧之处完全贴合,将余温牢牢的锁在了微汗的掌心之下。
    ………………
    饭点快到的时候,顾怀陵放下书起身向着厨房而去,半路遇到了从后院出来的叶宴之,问他,“你去后院做什么?”自己起身的时候对面就没人了,那会子天都没亮,一摸,塌早就凉了,也不知人走了多久。
    叶宴之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没有提顾软软,只道:“今天要考试,我有些慌,起早了也看不进书,就去后院劈柴了。”
    顾怀陵不疑有他,又见他神色拘谨身子微僵,以为他是担心考试,笑道:“你的情况我大约知晓,先生那里能过的,不用担心。”
    他虽基础不牢,但记忆很好,思维很是活跃,诗词也很有灵气,至于策论,这个没有学过是不能要求什么的,好在策论也是后面才教的,其他的,已经足以过先生那关了。
    叶宴之点头,又谢过了顾怀陵,两人一起向厨房走去。
    林家没那么讲究,吃饭也没去堂屋,就在厨房支了一张桌子,左右都是自己人,就在厨房吃了,顾怀陵叶宴之到的时候林先生林婆婆都快吃完了,见两人过来,顾软软起身,去端还在蒸笼放着的卷饼。
    顾怀陵:“先生师母今天起这么早?”
    林婆婆点头,“今天有点事。”说着起身,“你们吃,我去忙了。”林婆婆落筷,林先生也吃好了,看向叶宴之:“吃完来找我。”叶宴之点头,林先生也跟着离席了。
    叶宴之跟着顾怀陵去盛粥,回头看了一眼圆桌,林先生林婆婆刚才坐的地方都有一堆蛋壳,顾妹妹刚才坐着的地方则就一个饭碗,里面还有半碗粥。
    早饭除了白粥咸菜白水蛋,还有昨天顾软软做好了的鸡蛋饼,也没有再煎一次,而是做了薄饼子,将鸡蛋饼放在里侧,又放了过过水的白菜心,卷在一起,放在蒸笼上蒸。
    薄饼被蒸的有些透明,露出里面微微焦黄的鸡蛋,一口咬下去,薄饼的韧,鸡蛋的香,菜心的脆,全部都在口腔里炸开,叶宴之惊喜弯眼,“顾妹妹这个好好吃!”
    顾软软莞尔:喜欢就多吃些。
    叶宴之点头,一口咬了手掌长的饼子一半入口。
    两人说话间顾怀陵已经剥好了鸡蛋,将蛋白放在了顾软软碗里,蛋黄则放进了自己碗里。
    顾妹妹不吃蛋黄吗?
    看着盘子里还剩下的一个鸡蛋,叶宴之张口想说这个也拿去吃吧,开口之际忽然想到一事,顾妹妹吃蛋白,自己吃蛋黄,那,那,是不是就算分食一个鸡蛋啦?
    “你脸红什么?”
    顾怀陵微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叶宴之回神,这才发现顾怀陵漆黑的双眸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坐直了身子,摸了摸滚烫的脸。
    “有吗?”
    顾怀陵若有所思的看着叶宴之,那视线并不重,但不知为何,叶宴之觉得有些头皮发麻,甚至都不敢和顾怀陵对视,安静吃饭,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吃过饭后,顾怀陵挽袖洗碗,叶宴之则起身准备去找林先生考了,顾软软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看沙板。
    别紧张,会过的。
    顾妹妹在关心我!
    初升的霞光万丈全都汇进了叶宴之笑着的灿烂双眸之中,一口小白牙都出来了,“顾妹妹放心,我一定会过的!”
    说着就雄赳赳气昂昂昂的找林先生去了。
    私塾考个试算什么,现在就算让自己去考科举都不怕了!
    听着叶宴之活力无限的声音,顾软软笑了笑,而洗碗的顾怀陵虽没有回身,但动作顿了顿。
    事实上顾怀陵估计的也没错,叶宴之虽基础薄弱,但人聪明,说浅显些就能听懂并且很快就能融会贯通,林先生只略考了一会就点头同意了。
    今天午饭不用顾软软做,三人去外面吃,这是早就说好了的,在顾家呆了几天,虽是做客,到底麻烦人家了,叶宴之坚持请客吃饭,顾怀陵坳不过他,无奈同意。
    临近中午的时候,三人出门,依旧顾怀陵走中间,叶宴之顾软软一左一右,叶宴之弯身去瞧顾妹妹,“顾妹妹,你喜欢吃什么?”
    在顾家几天和顾妹妹也同桌好几次了,但顾妹妹口欲好像不重口腹之欲,回想了许久,都想不到她喜欢吃什么。
    顾软软摇头,正想说随意,自己不挑都可。
    “叶公子顾公子!”
    郝掌柜惊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话落,急促小跑而来的脚步声也跟着传来,叶宴之眯了眯眼,站直身子,看向郝掌柜。
    可算是等到人了!
    被林先生给赶了两次,好容易得到消息说他们回来了,本还想端一会等着他们上门,谁知一上午过去了还是半点动静没有,莫不是后悔了罢?想到这,郝掌柜再也端不住了,急忙忙来私塾堵人,幸好堵到了!
    几步上前,话还没出口,就怔怔看着叶宴之,小声道:“叶公子心情,不太好?”
    这话一出,顾怀陵顾软软都看向了叶宴之,顾软软眉梢微抬,见过他笑,见过他犯傻,见过他将娘挡在门外的背影,却是第一次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模样。
    原来他面无表情的时候,眸里的朝阳会散去,漆黑无波的双眸是夜空下寸草不生的荒丘,只余飒飒夜风呼啸卷着风沙而过。
    叶宴之平静的看着郝掌柜,那平静的目光看得郝掌柜心里一抖,突然觉得好渗人,叶宴之扯了扯嘴角,毫无诚意的笑容,“郝掌柜是来谈生意的?”
    郝掌柜怔怔点头。
    叶宴之:“想好怎么分成了吗?”
    这些,不是商量以后的事情吗?郝掌柜还未曾言,叶宴之眉眼一沉,一叠声的询问就直接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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