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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需要役夫修缮城墙,可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封建迷信活动上。
    往日出场一次就消耗过大必须休息的三笑真人:“……”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笑着把他原谅……
    得了明确指示的三笑真人又召来三个弟子,该开坛开坛,该作法作法,尽职尽责地忙活半晌,然后就见那龟缩到壳子里,什么动静都不冒头了。
    顾玉成心说可能是缺水了,但他非但没有喂水,反而抚掌大赞:“真人果然法力高深!”
    旁观做法的百姓跟着夸赞,把三笑真人吹得仿佛神仙下凡,和玄武真人交情深厚,说送走神龟就送走了。
    三笑真人:“……”
    那是香火烟气熏得!
    神龟既已归位,剩下的就是一具空壳,顾玉成征求三笑真人“同意”后,将龟带回县衙,第二天当众宰杀,炖了两大锅汤,在城楼下免费送,每人一小碗。
    龟再大也就一只,没什么肉,这两锅汤全靠调料和芡粉撑着,才没有照出人影。饶是如此,队伍还是排出上百米,人人都想沾点神龟的福气。
    至于神龟剩下的壳,因墨色深浓,纹路奇特,被三笑真人拿去占卜了。
    龟甲占卜要把壳放到火中灼烧,根据声音和最终痕迹占卜,是以三卦之后神龟壳就焦黑裂开,不能再用。
    顾玉成道:“到底是神龟遗蜕,不可轻忽,就磨成粉掺到沙子里,砌墙时一块儿用了吧,保保平安。”
    三笑真人急忙咬唇,怕自己不小心tui出来。
    这就是他占卜出来的贵人,怎的这么心狠手辣……
    有了神龟加持,剩下的修缮工作格外顺利,没过多久役夫就完成任务,高高兴兴地领了糕饼回家。
    黔源县再没出现什么祥瑞,但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周边地区出现异象的消息。
    顾玉成高举科学大旗,牢牢走在破除祥瑞第一线。对于天生异象之类的,统一归因到附近多山,地势奇特上。老话不都说嘛,山中天气变化快,东边日出西边雨,区区日晕彩虹有什么稀奇的?
    对于石头上显字,水中大鱼摇头摆尾好似作揖之类的,多去集市上看看变戏法的和耍猴的,人家不比这些高级?
    连着戳破十几处祥瑞后,终于有人跑到县衙报喜,说村中母牛产下一头小牛,遍体鳞纹,毛色青黑,头上鼓着个包,颇类麒麟,绝对是祥瑞。
    顾玉成眉头一皱:“别是长藓了还不知道吧?通知村长和里正,带兽医好生瞧瞧,别传染了其他健牛。”
    来人:“……”
    顾玉成不信邪的名声广为传播之时,他已经开始筹备过年了。
    作为县令,顾玉成要祭祀、盘账、准备明年春耕等,每天忙忙碌碌。恰逢腊八将至,他列了单子命人采买,准备和宋家兄妹一起过节。
    结果腊八当天,各色豆子还泡在桶里的时候,驿使八百里加急传讯,宝华天子驾崩了。
    顾玉成悚然而惊,愣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迅速召集所有人集合,简要说明情况后,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
    首先是撤下所有红色喜庆装饰,全体素服,为天子致哀。同时传令全县,告知百姓着素服,罢宴饮,戒百戏。总而言之,一切新年庆祝活动,全部停止。
    作为天子任命的官员,他还要穿上特制的麻衣,为天子服孝。
    待县衙全体缟素之后,顾玉成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盯着半盏凉茶看了又看,猛地想起来——
    老皇帝驾崩了,那新皇帝呢?
    本朝帝位交接的过程颇为复杂,皇帝驾崩后,新帝不能马上登基,必须三请三辞,做足面子,才会强忍悲痛、勉为其难地坐上龙椅,尔后改换年号,开启新朝新气象。
    有鉴于此,天子驾崩的讣闻和新帝登基的快报不是同一批发出,中间会间隔几天。
    可是黔源县距离京师相当遥远,即使按千里马的速度算,现在宝华天子也已经驾崩数日了。为什么新帝的消息丁点也没有传出来?
    一念及此,顾玉成瞬间后背发凉,噌一声从座椅上站起来。
    然而没等他走出两步,房门就砰一声被撞开,宋六郎和宋琢冰同时进来,脸色沉凝。
    “平王起事了。”
    “他发了檄文,已拿下西南五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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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大军围城
    许是早有预料的缘故, 顾玉成并未多么吃惊,和宋六郎、宋琢冰汇总过手头消息, 便下令紧闭四方城门, 只许出不许进。
    与此同时, 衙役倾巢而出, 在城中广发布告,高声宣读, 告诉百姓们平王谋反、战乱将起,在城中躲避才最安全,谁敢趁机作乱, 一律视为同党处理。
    西南这地界,历年来就不是很太平, 几乎家家都有地窖, 上了年纪的老百姓更是具备丰富的躲藏经验,现在猛听得平王要造反,慌了一阵儿就关门闭户, 牢牢拘住自家孩子, 尔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顾玉成见此,稍稍放下心来。
    他是个做事颇有条理计划的人, 在黔源县当地的官声威望都挺高, 假如宝华天子再多活两年,顾玉成再多出两年时间,他绝对能把全城青壮组织训练起来,拉一支有战力的民兵队伍。
    可惜他在黔源经营时间太短, 现在能够完全掌控的只有县衙这一亩三分地,调动不起全城力量,甚至连百姓中是否混有平王的人都不清楚。
    为今之计,只能坚守城池,守住一天算一天。
    一旦有大军攻城,凭黔源县这点装备和兵力,都不够人一锅端的。
    正因为看得清楚,顾玉成心中压力极大,好在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面上仍是一派沉稳可靠,还骑着马去城中各处巡视,露面安抚人心。
    到得傍晚,顾玉成从城楼巡视归来,就碰到宋琢冰拎了食盒在房中等候。
    “往日里多得和君哥相赠,今天投桃报李,给你送饭。”宋琢冰笑吟吟地站在桌边,将食盒打开,摆出四菜一汤和两碗米饭,“趁热快吃吧。”
    四个菜全是他爱吃的,氤氲着热气,将满室冷清驱逐殆尽。
    顾玉成望着手执竹筷的宋琢冰,笑意从眼中漫出,嘴角不自觉勾起。这点发自内心的轻松笑意,令他整个人像一幅掸去灰尘的画,瞬间鲜活起来。
    “琢冰,陪我一起吃吧。”
    宋琢冰点点头,和顾玉成相对而坐,慢条斯理地用了顿晚饭。
    二人边吃边聊,顾玉成这才知道,宋六郎出去打探消息兼搬救兵了。
    “原来五青狼就是宋将军的队伍,难怪威名赫赫,名震西南!”顾玉成大为惊喜,旋即想到自己背后给人扣锅的事儿,心说怪不得宋六郎表情古怪,他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宋琢冰当时提前离开,并不知道还有这一茬,此刻听完始末,笑得不行:“六哥回来就念叨‘负心总是读书人’,哈哈哈,亏他竟忍住了没提。”
    看她笑得开怀,顾玉成跟着弯了弯唇,恨不得时光停驻,永远留在这一刻。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薄唇轻启:“琢冰,如果平王发兵攻城,我想——”
    “我不会离开的。”宋琢冰打断他,眸光坚定,“和君哥,我会留在你身边。或生或死,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顾玉成霎时间眼眶发热,差点掉下泪来。
    他了解宋琢冰,她能这么说,就是看出了他的打算并且不会照办,说不走,就是不走。
    说在一起,就是在一起。
    “我……”顾玉成开口才发现自己有点哽咽,他想说你还是走吧没有必要耗在这里我们也可能会再相聚,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紧紧握住了那只细白的手。
    .
    转天下午宋六郎回来,带来了最新的战况进展。
    原来在驿使到达前一天,平王就打出“清君侧,诛妖邪”的旗号,拉起数万大军,浩浩荡荡朝着京师进发了。
    和顾玉成这种只能靠写信传递消息的县令不同,平王在京师不乏人手,早就得知了宝华天子病危,朝堂动荡的消息。他筹谋日久,当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只等天子驾崩的消息传入西南,就迅速扛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大旗。
    所谓“清君侧”,就是清除皇帝身边的佞幸、奸臣,“诛妖邪”自不必说,就是要除掉玄鹤子等四个国师,将僧道势力一扫而空。
    至于扶持太子,没看宝华天子都不肯痛快传位吗?当然是太子无德,不配为君。他身为天子胞弟,先为天下人除了各路小人再说。
    强行占据道德制高点后,平王顺手就把王府周边几个县占了,合为一体,并称“平安郡”,尔后带着次子杨盛,领兵直奔京师,留下世子杨茂镇守西南。
    毕竟自古大位之争,重在京师,坐上龙椅就是胜利。西南再怎么样也是偏安一隅,不符正统。
    宋六郎咕噜噜灌下两杯茶,抹了下额头的汗,沉声道:“平王给杨茂留了一万将兵,让他荡平西南,我回来的时候大军已经包围了三个县,如果守城不力,很快就能到黔源。”
    顾玉成:“……”
    一万将兵,这个数字已经接近黔源县总人口了……
    宋六郎又道:“好消息是平王下令不许烧杀抢掠,城池占了也就占了,还有夺回来的一天。”
    “想必是平王早将西南一带视为自己的囊中物和大本营,故有此令。”顾玉成幽幽地道,“现在我们成了杨茂的磨刀石,只希望这把刀不那么锋利吧。”
    自打窥破平王寻铁矿的秘密,他就开始不怎么显眼地囤积粮食,又借着过年的理由大肆采买,现在城中存粮足够支撑两月。若是其他县城给力,说不定黔源县能支撑到朝廷大军平叛亦或宋将军赶来支援。
    可惜上天并未听到顾玉成的祈祷,隔天就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包围了黔源县,要求大开城门迎接世子。
    顾玉成走上城楼,就见城外整整齐齐列着支队伍,与城门相距只有五百米左右,步兵包围着正中间的营帐,“杨”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有个高高壮壮的士兵骑在马上,跑到城前喊话,声音极是洪亮:“天子驾崩,妖邪当道!今有平王殿下奉天承运,清君侧,诛妖邪!世子有令,黔源县令速速打开城门,迎将士们入城!否则大军攻城,必要杀得鸡犬不留!”
    他边喊边骑马绕圈,显然是在下战前通牒,语气嚣张。
    城楼上,顾玉成命人准备好弓箭、滚木等器械,运足目力死死盯着外面的包围圈,看了又看,脸色慢慢变了。
    他一挥手,命城墙上三个弓箭手同时射出竹箭。
    那士兵虽在射程之外,还是差点惊了马,当即夹紧马腹回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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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两方对垒
    士兵回营的同时, 有个黑脸武将从左边队伍中飞马而出,朝着黔源县城楼奔来。
    他身后几个人看动作显然是要阻拦, 奈何武将骑着马速度飞快, 转眼间疾驰数百米, 尔后弯弓搭箭, 将一支长箭钉进城墙,旋即调转马头返回。
    那箭身上捆着块黄色绢布, 颤颤巍巍的,隐约露出点儿墨迹。
    两军交战,除了不斩来使之外, 像这种叫阵的、递檄文的,在正式开战之前也不会攻击。是以城楼这边并未放箭, 只是小心拔下箭来, 将绢布解开,等待顾玉成定夺。
    黄色不是普通人能用的,百姓家的女子偶尔还会穿个鹅黄衣裙, 皇室中人忌讳更深, 从不与黄色沾边。现在平王刚起兵,他的队伍就用上了黄绢, 显然野心十足。
    顾玉成只瞟了一眼就略过去, 视线牢牢盯着对面营帐。
    眼看叫阵的士兵回到大营,迅速汇入右边队伍,射箭的武将却从左边拐了个弯才往中间走,顾玉成越发肯定心中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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