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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吧,他人好好地在影阁待着,堂堂一阁总部,还能有什么生死危机能够严重成这样?还是说,是他最近操劳过度了?
    贺知舟又看了看满屋的卷轴,都是一些记录官员交集的琐事,有专人负责,不过一般无事的时候他都会事无巨细地看看,然而今天的影首大人难得感到力不从心,放下了从各地送回来的消息,走到庭院里面望山、望水、望草木。
    只可惜精神倒是好了些没错,可这根本原因却是一点没能根治。
    事实证明,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正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来禀报的影卫只是顺嘴把这不关他们管的案件随口提了一句,然而原本伸出双指轻揉着右眼的贺知舟一个力度没有掌控好,直把自己眼睛都给按红了。
    面前吃瓜的影卫一愣,连忙问候,“首席您还好吧?怎么眼睛红成这样,要不要叫人来看看?”
    精贵的眼睛从一大早就受了这样的罪,现在又被主人自己狠狠一击,可谓是压垮了最后一根稻草,生理泪水顿时都没止住。贺知舟化指为掌盖住右眼,忍着额角的头痛,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气息微弱地问了一句,“礼部尚书的儿子……是不是叫做周鹤?”
    “是啊影首,这您都记得啊?”面前的影卫浑然不知道自己把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贺知舟:……
    影首到底是影首,除了一瞬间的气弱,已经是神色淡淡,“恩,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底下的人也都知道贺知舟喜静,得了令就去享受自己难得的休假,唯独留下贺知舟一个人在这小花园之中,面无表情地微微转了转头。
    满院的新色,嫩叶随着那微风轻轻摇曳,娇柔可爱,然而贺知舟的视线却偏偏落在了这刚刚抽芽的弯弯柳枝,不怎么愉快地抽了抽嘴角。
    他当然清楚自己并没有杀周鹤,甚至并没有让周鹤伤经动骨,即使那些伤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然而……难道还真的要让自己因为这么一个败类白白傻乎乎凑上去领罪?这事儿虽说大不大,但是他这身份一凑上去,起码又是一顿鞭子。
    贺知舟皱了皱眉有些抗拒,他为人并不迂腐,更是没有兴趣在确定自己手段干脆利落、无迹可查的时候把自己送上去当嫌疑人,倒也不是有多怕被罚——这些他们从小受惯了的忍忍也就过去了。只是那也要看因为什么被罚,为这么个败类白白受罪,也未免太不值当了。
    可这事儿要是暗部介入也有些麻烦啊,一不小心就容易变成欺君……
    贺知舟思前想后坐着琢磨了半天,难得有事让向来干脆利落的他纠结地□□,想着就不免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神志正是低落的时候,难免有些分神,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警惕心会有任何的下降,贺知舟的表情蓦然一变,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阴鸷地盯着西北方向的一处阴影,语气极为阴冷,“什么人,滚出来。”
    话音已落,人却未现,唯有一颗细小的石子裹挟着暗劲以一种极为凌厉的速度破空袭来!
    如此直接了当的挑衅行为,贺知舟直接就沉了脸,却是内劲涌动,躲也不躲,只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就朝着那“歹人”狠狠震了过去。
    石子顺着贺知舟的脸颊飞过,青瓷杯却是实打实地向着人去的,可惜这“歹人”显然也是身手不凡,一个翻身就没有任何难度地躲开了。
    这样小儿科似的过家家当然不能够灭去贺知舟这一上午的窝火,他甚至有一瞬间都想要扔暗器好好告诉这暗一这里究竟是谁的地盘,然而遗憾的是,暗一全然不知道他的恼怒,只配合着他苍白的面具用一种阴森森的语调重复了他家主子的话。
    “周鹤案你全程监管,事无巨细,彻查之后再面圣一一禀报。”
    什么叫晴天霹雳,这就叫做晴天霹雳。
    贺知舟一个人兀自僵硬了很久,暗一不知他心中所想,将任务说完了就直接离开了,唯留下一块素白绢帛,上有宛若花纹一样地留有几个朱红小字,而娟帕的中心四四方方的小印更是昭示着主人无言的霸道。
    “今天的预感简直是神了。”
    贺知舟到底长长感叹了一句,刚才还纠结万分的选择顷刻之间变成了不得不做的决定。
    委屈,无辜。
    谁也不知道,一个监察的任务,偏偏就是让堂堂影卫首席窜上窜下,一会儿找到仆人威逼利诱,一会儿易容四处打探,利益引诱、抓捕疑犯、严刑逼供……
    不愧是影阁首席,不过短短十二个时辰之后,就把事情弄了个一清二楚。只不过三更半夜,当然是不好在这时候禀告,贺知舟一个人在外磨蹭了许久,才终于等日头高照、群臣离去。
    因为暗部和影门的特殊之处,暗部隐匿于暗处,主替身、保卫之职,所以他们行事都会带着面具,除非特殊情况,从不摘下;影门则常常在外执行任务,乃是皇帝手下最最锋利的刀,更有杀戮太多、凶煞之气太足,不可冲撞圣颜的说法,即便是带着面具、隔上屏风,也鲜少面见皇帝。
    这种说法,赵如徽不见得有多相信,面具,暗一都不常带;屏风,爱摆不摆,难道还有臣子不识圣颜的不成?只是真要说起来,贺知舟接任影首的时间实在是有些短,前两年的交接也让他一直奔波在外,所以圣颜?他还真是没直接见过。
    要是以前,赵如徽懒得折腾,但今天他却是兴致勃勃地让人摆了屏风,自己坐到了屏风的后面。
    能够得到书外万千少女喜爱的贺知舟是个什么风采?样貌秉性、能力风采自然是样样不差。赵如徽想着书中那描摹的一字一句,又依稀记起了当年贺知舟一人高座在屋顶,看着迎亲的队伍一步步踏入尚书府,饮酒高歌而笑的模样风采。
    “查出来了?”赵如徽思及往事,语气倒是柔和了一些。
    “是。”贺知舟心中有事,现下更不敢妄加揣测,只将自己已经誊写好全部审讯过程、思路结论的卷轴拿了出来。
    修长的手指打开了卷轴,里面的字中规中矩,平庸到挑不出任何的错处,虽说这字在注重武艺的影卫、暗卫里面极其不错,但赵如徽看着却是兀自笑了笑,即便隔着屏风,打量向贺知舟的眼神也是意味深长。
    “生前不学无术,更是欺男霸女,但因为其祖父是礼部尚书,所以都不了了之,只是之后变本加厉,竟然玷污民女,那女子最后不堪羞辱自尽而亡,而凶手就是那女子的哥哥。”赵如徽悠悠把里面贺知舟呈报的内容念了几句。他并不似有多么惊讶的样子,也没有被欺瞒的怒意,“这么说这周鹤倒是死有余辜。”
    贺知舟没敢应声。
    “不过短短一夜你就能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确实是很好,不过……”赵如徽似笑非笑,“除此之外孤怎么还发现你写了些很有趣的事情?”
    这一句明褒暗贬的话让贺知舟实在是有些骑虎难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但片刻的僵硬之后,还是低头再次跪拜,“陛下,属下请罪。那周鹤被被尚书大人罚在家思过,是因为他在外惹事被人给打了,而伤他的那人,就是属下。”
    这话一出,蹲在角落里的暗一都在心里“嘶”了一声。
    那周鹤为什么会被杀还无人发现?不就是因为他是自己偷偷跑出府的,为什么偷偷跑出府?还不是因为尚书关他!暗一都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还会这么绕,只能默默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时之间整个承乾殿一时陷入沉寂,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赵如徽从座上站起,一直走到了屏风边,锐利的眸子冷冷地打量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人,终究是嗤笑了一声,“何苦来哉,你若是不说,孤自然不知晓。”
    “属下不敢欺君。”贺知舟垂眸。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早来报?孤可不相信你在之前连半点消息都不知道。”赵如徽又问。
    答案早已经很明显,这一次贺知舟垂头,无话可说。
    头上的碎发因为他低头的动作挡住了他的眼睛,虽然看不清楚贺知舟现在的神色,但是赵如徽却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他现在的样子的。
    无奈中带了些阴差阳错被发现的不甘,不甘之中却没有丝毫的不满,他很矛盾,与生俱来带着刻骨的骄傲,骨髓里却流淌着绝对的忠诚,他鲜活而不死板,却又有自己的底线,可以让赵如徽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纵使上上辈子他做错过事,但赵如徽依旧不怪他。将自己的罪责完全推到别人的头上,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的懦夫所为。而他更一直都很清楚,导致他一败涂地的根本原因,只有自己的自负轻敌。
    不过不推卸他的那份原因,却也不代表贺知舟不需要一些警醒啊。
    不知不觉的时候,赵如徽已经走到了贺知舟的面前,贺知舟不敢直视圣颜,于是就一直低着头,赵如徽喜欢他的这一份乖巧,语气也缓和了些许,“你自己说吧,该如何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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