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颐华宫的时候,旻哥儿已经被柳皇贵妃派人送去宫学读书了。
柳皇贵妃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了一只木马,愫姐儿高高兴兴得坐了上去。木马的四只脚下装着可以转动的木轮,前头有个宫女牵着木马的缰绳,拉着愫姐儿在院子慢悠悠地转着圈。
柳皇贵妃微笑着坐在一旁的树下,看着几个宫女陪着愫姐儿玩耍。
直到白术和她说萧璇过来了,她脸上的笑容立时凝滞了。
“让人带公主去偏殿稍坐。”柳皇贵妃说道。“你在这儿看着愫姐儿好生玩耍。”
萧璇被白荷领到了偏殿,走在颐华宫宫中的小径,她都能听见愫姐儿清脆的嬉笑和说话声。偏偏柳皇贵妃不让她过去,直接让人领着自己往偏殿走。
“公主稍等,娘娘过会儿就能过来了。”白荷安顿萧璇坐下,又让自己手下的小宫女送了茶水、点心过来。“奴婢等人退到殿外,公主有什么吩咐直接唤人即可。”
“好,我知道了。”萧璇点点头。“你们退下吧。”
白荷没再说话,低着头带着手下的小宫女退到了殿外。
柳皇贵妃是刻意要晾着萧璇的,萧璇一个人坐在偏殿里头,喝着茶水等了柳皇贵妃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萧璇干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要做些什么,只能一杯接一杯得喝着茶水。
终于在最后一点茶水快要见底的时候,柳皇贵妃这才姗姗来迟地过来了。
“给母妃请安。”可算是见到了人,萧璇如释重负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水站起身来。
“坐吧。”柳皇贵妃说话的模样冷冷淡淡的,直接进来坐了下来。
萧璇小心觑着柳皇贵妃的脸色,迟迟不敢开口说话。
“不知道母妃急着让我进宫是有什么事情吗?”萧璇犹豫了小半天的功夫,试探着开口问道。
“贤妃昨天过来找我,求我帮她进昭阳宫见皇后一面。”柳皇贵妃进来后,白荷进来添茶水。
萧璇见状连忙示意白荷,让她把茶壶给自己。
“那母妃是答应帮她了吗?”萧璇自己起身给柳皇贵妃倒茶,问道。
“同样为人母亲,又是多年相识,她那般哭求我只能应下来。”柳皇贵妃忿忿地瞪了萧璇一眼,冷声说道。“昨日你是不是去了听竹宫和她说了什么?”
“我是去了听竹宫不假,可我不过是担心贤妃娘娘的身体,才会过去探望的。”萧璇放下了手中的茶壶,下意识地搓着手指说道。
“少来,和我还不说实话吗?”柳皇贵妃没好气地抬手打了萧璇一下,气愤说道。“你是我女儿,你真当我分不出来你说的真话、假话吗?”
“母妃~~”柳皇贵妃情急之下下手还真有些重,萧璇抚着被打了的手臂委屈说道。“不错,是我去见了贤妃娘娘。可难道皇后就不该给贤妃娘娘一个说法吗?二哥怎么说都是在她昭阳宫长大的,她怎么能如此冷情。八年前二哥尚且被父皇贬谪出了帝都,但她呢?父皇只不过才封了她的昭阳宫而已。她仍然是皇后,一应尊荣、供应都不曾缺过。”
“短见!”柳皇贵妃见萧璇执拗,不由急色斥道。“陛下的处置自有陛下的道理,哪里是你能够随意置喙的。”
“可是........”柳皇贵妃鲜少会对萧璇如此疾言厉色地说话,萧璇听了她的训斥不由地红了眼眶,哽咽出声。“可是当年皇后使人毒害母妃,若不是刘太医及时发现药房中的不妥。说不定母妃会.....届时二哥再掀出六哥的事情来,我们还能怎么办啊?”
“哎......”见萧璇委屈落泪,柳皇贵妃叹息着说道。“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就不要总记挂在心上了。”
萧璇不理会柳皇贵妃的话,自顾自地抹着眼泪,连鼻尖都渐渐发了红。
“瞧瞧你这幅样子,羞不羞?”柳皇贵妃无奈地抽出了自己的帕子,递到了萧璇的面前,说道。“旻哥儿都快九岁了,你还能在我这儿做这幅哭天抹泪的样子,还不快拿着帕子把脸上擦擦,当心一会儿愫姐儿冲过来看见了。”
萧璇只好接过了帕子,胡乱地在自己的脸上抹了几把。
柳皇贵妃在一胖坐着看不下去了,这才亲自起身走到了萧璇的跟前,从她手里又拿过了帕子,仔细地擦去了萧璇脸上的泪痕。
“我已经答应了贤妃的要求,会在近日设法安排她进昭阳宫见皇后一面。”柳皇贵妃手上动作温柔。“皇后这些年身子看似强健,实则亏空了不少,前阵子太医还来与我说过,担心皇后熬不过下一个冬天了。”
“真的吗?”萧璇抬头问道。
“管她是真是假,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柳皇贵妃坐下来,温言安抚萧璇。“你大哥如今已是太子,你六哥现在也懂事了不少。便是你,也有了旻哥儿、愫姐儿这样可爱的一对儿女,夫婿争气。只要你们好了,母妃才能好。”
“母妃,我知错了。”
“璇儿,你和你六哥到底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性子有时候还是有些鲁莽。”柳皇贵妃轻轻抚过萧璇的头发。“我曾经与你说过,你是公主,只要不犯谋逆的大罪,便可轻轻松松顺遂地度过一生。不说别人,看看你外祖母,再看看南安公主。所以有些事情,母妃宁愿你不知内情、不要插手。”
萧璇忽然抬手抱住了柳皇贵妃的腰,很是依恋地把头抵在了柳皇贵妃的肩上。
“母妃。”
“好了,不说这些了。”柳皇贵妃摸摸她的脸,笑着说道。“老大不小了,还这么靠着我。我得让她们把愫姐儿领过来,好好看看你这幅模样。”
几日后,柳皇贵妃安排了贤妃进昭阳宫的事情。
一天傍晚,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守在昭阳宫门前的宫禁卫面前停下了两个女子。
领头的那个女子递了一个牌子出去,守门的宫禁卫立刻打开了紧闭的宫门,漏出了一道仅可供一人进出的门缝来。
“还请姑娘动作快些。”命令开门的那个宫禁卫低声说道。“别让我们为难。”
“各位大人放心,一炷香后我们一定会出来。”
两个女子头上都带着兜帽,将大半张脸都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加上天色昏暗看着更是模糊。
等着她们快速闪进了昭阳宫去,宫门又慢慢地重新合上了。
“见过白术姑娘。”此时一个身段苗条的宫女提着一盏灯笼迎了过来,走到两人面前。“见过贤妃娘娘。”
这时候,白术才掀下了自己头上罩着的兜帽。
“贤妃娘娘,这便是为你引路的锦云。奴婢不跟着进去了就在外头守着,还请贤妃娘娘谨记和皇贵妃娘娘的约定,不论如何一炷香后都必须回来此处跟着奴婢一起出昭阳宫。”
“谢过白术姑娘了。”这时候贤妃也取下了头上的兜帽,十分郑重地与白术道谢。
“贤妃娘娘,请跟着奴婢走吧。”锦云小声提醒道。“奴婢为你引路。”
昭阳宫已经封宫八年有余,这八年多的时间里昭阳宫总是十分安静的。
一路上锦云不说话,只安静地走在前头,时不时将灯笼转过来顾及着她身后的贤妃。
昭阳宫贤妃来过很多次,此时她越是知道自己离得皇后更近了一些,心中却愈发憋闷。
“贤妃娘娘,晚间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已经被奴婢找了理由支开了。”锦云领着贤妃走到了皇后的寝殿外,锦云走到门前转过身来对贤妃说道。“奴婢就送到这儿了。”
“多谢。”贤妃哑声说道。
“贤妃娘娘。”锦云摇摇头,将灯笼放下后双手推开了殿门。“请吧。”
不同于门外的昏暗,贤妃一进门内,整个寝殿中点满了灯盏,亮如白昼一般。
贤妃往里走了几步,很快便见到了倚在窗台边上的皇后。
自从楚帝下令封了昭阳宫后,后宫的妃嫔们就再也没有见过皇后的面儿了。
贤妃陡然见了皇后,看着她双颊凹陷,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寝殿中灯火通明,反而显着她的面上更添了几分可憎。
“呵,原来是你啊。”皇后猛地见了自己寝殿中来了人,也有些惊讶。“倒真是稀客呢。”
“臣妾见过皇后。”贤妃站定在原地,牢牢地盯住了皇后,说道。“一别八年,皇后娘娘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是啊。”皇后听罢下意识抬手抚脸。“听说你如今已是贤妃了?”
“是。”贤妃看着皇后,应声。
“你的出身、宠爱都一般,到了眼下这个年纪还能够熬到封了妃位,看来也是沾了儿子的光啊。”皇后讥诮说道。“一个生下来后没在你身边养过一日的儿子,死了以后倒是能给你这个生母换来个妃位,看来贤妃当真是个有福分的。”
皇后不提萧瑧还好,待她这厢话音刚落,贤妃木着脸上前来抬手冲她就是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