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拽落了一树桃花。
春日里,柳絮漫天飞散。
丹阳望着那双摄人心魄,黑漆如夜的眼眸,心谷里,宛若揉碎了一捧桃花。
丹阳的心怦然一跳,慌忙低下头去。
☆、三苗庶民
马蹄声声。
尘埃之中,似有跨着高头大马的士子愈来愈近。
而目光痴痴的丹阳依旧眨着杏眼杵在原地。
小妗见自家公主的失仪之举,顿时脸颊羞红。
一阵清风拂过。
丹阳公主抱着双臂瑟瑟发颤。
“公主殿下,小心着凉。”
眼前的男子,说话间,已将刚刚下水前抛在岸边的外衫,递给了丹阳身侧的小妗。
小妗揉了揉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看错了。
他怎会知晓公主的身份?小妗难以置信地呆楞着。
没等小妗接过男子手里的衣衫,少女怀春的丹阳便急忙杵了她一下。
身形瘦削的男子,从头至脚也都湿透了。
丹阳揉着衣角,柔柔地说:“公子,你还是披上吧。”
丹阳担忧的望着他。男子略微摆手,笑若清风,“无碍。”
男子示意小妗为丹阳公主披上外衫。
看到不远处有骏马飞驰过来的影子,小妗旋即将外衫系到公主的身上,将丹阳裹了个严严实实。
丹阳公主的发髻散乱,头顶还沾染着溪水里的青苔枯枝,这副模样,略显狼狈。
若是让旁人瞧了去,便会使丹阳公主的闺誉受损。
小妗一脸慌乱。
男子心知丹阳公主本为王宫贵族,颜面乃是最要紧的。于是,他指了指对面的一条幽径。
“公主殿下,且到那边暂避,在下去引开他们。”
男子温和的朝丹阳示意。
丹阳闻言怔了怔。
小妗二话没说便拉拽着丹阳公主往那条幽径奔去。
繁茂的树叶遮盖下的幽径里,有一座荒芜已久的石亭。
“公主,您就藏在这儿好了。”
小妗拨开一簇杂草,用衣袖将石凳使劲擦拭了几遍。
丹阳坐在石凳上,借着树杈间的缝隙将目光探出去。
小溪畔,只着里衫的白衣士子定定地站在原地,直到奔于最首的一匹骏马停在他的面前。
马上的士子,头冠上嵌着三枚琥珀松玉,青缎锦袍衬出一副纨绔才子的轻慢模样。
他便是周饶右相之子——刘瑜。
午时赛马,刘瑜射杀了十五头麋鹿,已是御前拔得头筹第一人。
此时此刻,刘瑜凝聚过来的目光,带着侵略与傲慢。
“我当是谁呐。原来是三苗庶民——傅望之。”
刘瑜挑着眼睑,俯瞰的视线引来了更多士人的打量探究。
此人便是傅望之啊……
听闻,傅望之是被三苗流放出境的贱民,却混入周饶成为了时贤徐庄的关门弟子。
坊间流言,傅望之与攸廿将军颇有“交情”。
更有甚者,望着傅望之的一张脸,竟心生龌龊。
傅望之遥遥站立,颀长的身姿,单薄的衣物因浸湿而贴于两侧,一双眼,如深山云雾,与满树桃花醇郁相映,气质皎然。
这样的傅望之看在眼里,就连刘瑜都目不转睛,情不自禁地心悸。
只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对坊间流言将信将疑。
毕竟,三苗傅望之,美姿仪,面至白,时人谓“蒹葭倚玉树”。
或许,三苗就是因此才将其驱逐出境的。
刘瑜转眸轻咳,良久,不敢正眼瞧见马下之人。
傅望之抬眼,揖手,语调平直,“刘瑜公子,那麋鹿已逃离此地。约莫一刻,所有士人都该到祭台清点战利品了。”
他说着话,全然不在意其余人心怀不轨的打量,只是十分好心地提醒着马上之人。
傅望之知晓,右相之子向来自负轻狂,此等御前崭露头角之事,刘瑜不可能不争。
果然,刘瑜勒了马缰绳,双脚一蹬,便抛却众人绝尘而去。
见状,底下一众士人皆脸色青白,手忙脚乱地朝刘瑜追过去。
骏马嘶鸣。
傅望之伸手掩面,遮住马蹄扬起的尘土,挑着眉梢,唇角噙起莫名的笑意,悠悠地掸了掸湿漉漉的衣摆,往幽径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庭界灵杰
庭界山间,袅袅云烟浮于眼前。
傅望之遥望头顶的青石长阶,抬脚,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待到登上最后一阶,高高的楼宇,含灵幽幽,正是周饶时贤徐庄的隐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