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参搂在庄明卿脖子上,大声问道:“哪我的亲爹呢?他在哪儿?”
庄明卿眼睛定在马上的程万里身上,痴痴看着他,几年的相思噎在喉头,有些喘不上气来,却顾不上答程元参的话。
人群如潮水,更有少女把手中花儿丢到程万里马前,引起一片笑声,现场混乱了片刻。
庄明卿咬着唇,分不清自己心中滋味。
隔几日,陶温润来了。
见着庄明卿,陶温润开口便道:“庄姑娘,你得再怀一胎。”
“朝廷又要处死我们?”庄明卿失声询问。
陶温润道:“程将军班师回朝,费国舅说道有功当赏,有罪当罚,因提起马大将军的功过,又涉及到庄副将之事了。若无意外,只怕近几个月又会翻老账,再度降罪庄家。你这段时间再怀一胎,先保住了命。半年后,功过定然已决,再不会翻起。”
白梨花道:“反正元参想要一个小妹妹么,你索性就再怀一胎罢!”
封太君也道:“这样,陶副将再帮一个忙,让明卿和程将军……”
陶温润摆手道:“这回不行了。上一回我用歌姬瞒过了程将军,过后,他有所怀疑,曾质问过我。再用这一计,定叫他识破。到时他一怒之下,庄家别想有活口。”
庄明卿低着头道:“我倒是听闻,程万里的祖母有足疾,这几日请遍京中大夫,为他祖母疗足疾。我跟着阿娘,也略晓医术。陶副将可以介绍我进程府,给程老夫人诊治足疾。到时我留在程府,能否怀上二胎,能否让程将军保我们一家,全凭我的运气。”
陶温润缓缓点了点头。
?
☆、第 3 章
? 程万里的母亲舞阳公主是景光帝嫡亲妹妹,父亲是景光十年探花郎。探花郎成了驸马后,只任了朝中闲职,梦想受阻,少不得郁郁。舞阳公主心疼夫婿,待程万里满了十岁,她撺着探花郎一道出门游历,近几年更是游历海外,见识了许多奇异的人和事,迟迟不愿归。
因着父母远游,程万里小小年纪只好自立起来,亏得府中还有祖母程老夫人对他嘘寒问暖,他性子才不会冷凛到底。
程老夫人出身不高,不识字,年轻时住在乡下,颇具乡野人家的纯朴,到得京城,住进了大宅后,一直想把花园改成菜园,还是被下人劝阻着,这才作罢。
程万里出征几年,程老夫人一直吊着一颗心,日日盼望他归来。待传来程万里不日将回京的消息,程老夫人兴奋得睡不着,半夜里起来,自己动手把花园改成菜园。
此后,程老夫人每天早起,逼着一众服侍的丫头帮她抬马桶去淋菜园,丫头们苦不堪言,后来一合计,悄悄儿给程老夫人下了一点泻药,趁着她闹肚子,劝她好好养病。这一养,便养到程万里归来了。而程老夫人养病期间,闹肚子的毛病好了,却因久睡久卧,脚掌肿大,不能走动。
程万里一归来,见得祖母不利于行,自是请了御医出来给她诊治,偏生程老夫人心里厌恶皇家人,连带也不喜欢御医,硬是不肯让御医诊治。程万里无奈,只好遍请京城高明的大夫来给程老夫人诊治足疾。
待陶温润介绍庄明卿进府时,程万里听得是一个女大夫,并不接见,只让管家领去见程老夫人,若程老夫人同意她留下,便可留下。
庄明卿见了程老夫人,只说了几句话,程老夫人便同意她留下了。
程万里听得雷管家禀报,生了一点好奇,问道:“女大夫说了什么?”
雷管家道:“女大夫说了,老夫人的足疾不须吃药。”
“哦?”程万里眉毛微微一挑,示意雷管家继续说。
雷管家见程万里感兴趣,便详细禀报道:“女大夫诊了脉,挽起老夫人裤腿看了看,用手指点按揉一番,便笑着说老夫人腿肿是气血不通所致,也不须吃药,只要多走动走动,活动手脚,早晚再经她的手按揉一番,很快能痊愈。老夫人一听不须吃药,脸上就透出喜色来,马上令人把其它大夫送走,独留下女大夫。”
程万里点点头道:“且看看,若医得好便厚赏,医不好再赶走。”
庄明卿那里,给程老夫人按揉了一会儿腿,就建议道:“老夫人,我扶你出去走走吧!你平时最喜欢去哪儿?”
程老夫人双腿本来有些麻木,被庄明卿按揉了一会之后,感觉舒服了一些,心情也舒爽起来,笑道:“我呀,最喜欢去看我家孙儿读书和练武了。”
“哦,老夫人最喜欢去书房和练武厅。”庄明卿暗喜,太好了,这样一来,自己也能看见程万里呀!
看看时辰,却是程万里在的时刻,程老夫人道:“走,去书房窗外瞧一眼我家孙儿!”
庄明卿扶起程老夫人,两人并肩跨出门槛,一道往书房去了。
服侍程老夫人的四个丫头忙拿拐杖,捏帕子,端零食诸物跟上了。
庄明卿很想快点见到程万里,搀扶着程老夫人走得飞快。四个丫头在后边跟得气喘乎乎,待要让庄明卿走慢点,回心一想,人家是大夫,走这样快或者是治病的一种方式呢!
程老夫人被拽着走了一段路,脚掌渐有感觉,小腿发痒,便跟庄明卿说了。
庄明卿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发痒就是气血在通行。老夫人跟着我,咱们再走快些!”
“好呦!”程老夫人太喜欢这种快走的感觉了,闻言回快了脚步,和庄明卿互相搀扶着一轮小跑。
渐近了程万里书房,程老夫人脚步慢下来,改为蹑手蹑脚,并小声和庄明卿道:“我孙儿读书时,不喜欢别人打扰,咱们悄悄儿看他一眼就走。”
庄明卿点头赞同,并小小声征询程老夫人道:“我看两眼可以么?”
程老夫人很大方,眨一下眼睛道:“你尽管看,只要不吵着他。”
两人说着话,掩近了窗口,正要朝半开的窗子朝里看,不提防一个声音道:“祖母来了!”
程老夫人一侧头就笑了,嚷道:“哟,万里,祖母吵到你了么?我们这就走。”
程万里走两步近前,见程老夫人自己站得稳,便问道:“祖母的腿好些了?”
程老夫人指指庄明卿道:“庄大夫拉着我一轮快走,我好多了。”
“见过将军!”庄明卿赶紧行礼,眼睛定在程万里靴子上,一时不敢冒然去看程万里。
程万里瞧一眼庄明卿,见她穿了素色衣裳,梳了妇人的圆髻,和一般的女大夫差不多装束,也不以为意,“嗯”一声之后便不再理她,只和程老夫人说话。
庄明卿退后半步,悄悄抬头。她眼睛一粘上程万里的身影,就有些移不开。四年前,那夜星月无光,灯残影暗,他在自己身下,两人呼吸相闻,肌肤相接,亲密无间。今日,两人相距不过两步,这两步的距离,便是两个世界。
程万里察觉到庄明卿的视线,眼睛一扫,正好扫上庄明卿波光潋滟的眼神。两人眼神短兵相接,庄明卿退败,迅速垂下眼,一张俏脸不受控制的酡红起来。
程万里面无表情,研究了一个庄明卿脸颊的酡红,继续回头和程老夫人说话。
庄明卿先抬一下眼角,见程万里不朝她看,便又抬起头,眼睛定在程万里脸上。那晚后,是四年的长相思。四年里,她只要得空,就会翻出那晚的情景细细回味,包括程万里的相貌,体味,姿势,呓语等。每回味一次,她就自感了解程万里一分,更在脑海里把程万里塑造成一个完美的男人。
现在,这个完美的男人就站在她两步远的地方。这男人一对浓眉若是微微一蹙,整个人便不怒而威,浓眉若是一展,眸子遂之亮起来,却是神采飞扬,说不出的倜傥风流。鼻子如悬胆,像是雕刻而成。鼻下人中深长。嘴唇不厚不薄,闪着光泽,让人沉溺其中。
庄明卿视线流连在程万里唇上,心里百般滋味。
程万里突然侧头看向庄明卿,声音冷洌,问道:“庄大夫看什么呢?”
庄明卿心里一惊,嘴里却迅速反应,答道:“我观程将军气色不佳,怕是身体有暗伤未及调理,这才多看几眼。”
程万里脸色一霁,正眼看向庄明卿道:“庄大夫好眼神。”
庄明卿道:“不知道程将军愿不愿意让我诊脉?”
“不必,宫中御医已给我诊过。”程万里道:“庄大夫好生治好我祖母的足疾,到时自当酬谢。”
庄明卿有些失望,摸摸手的机会也没有么?
程老夫人倒是朝走廊另一侧喊道:“云锦!”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模样楚楚可人的姑娘应了一声,踏着小碎步过来,红着脸福一福行礼,又小小声朝程万里道:“程大哥,我给你求了一个护身符呢!”说着展开手心给程万里看。
程老夫人帮着道:“万里,云锦今儿起了一个大早,特意去庙里给你求了护身符的,你快收下!”
程万里闻言,伸手指从杜云锦手里捻走护身符,随意塞到袖内,却跟庄明卿道:“祖母出来一会儿了,于足疾无碍么?”
嗯,这是赶人?庄明卿又深看程万里一眼,这才扶住程老夫人道:“老夫人,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