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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翼,你所知道的消息,应该还是十年前你父亲告诉你的吧?”边旭忽然道,“云水从前没有苗王,也就是说,这个新苗王是这十年间横空出世的,你们猜,他跟食蛊教会不会有些关系?”
    萧素寒立刻道:“我知道了,那苗王很可能就是食蛊教的余孽,他散教之后躲到了云水,借用那里阴邪的气候,养出更多毒蛊,说不定是想回来向江湖中各门派报仇。”
    “可这时间有些对不上,”南宫奇怪地道,“散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这苗王才出现不到十年。再说,央卡当年在食蛊教内已算是年轻的一辈了,现在都已是花甲之年,那苗王该有多老了?”
    “说不定这人是在散教之后去哪里游荡了十几年,最后混不下去才躲到了云水呢,再说,难道六、七十岁就当不了苗王么?”沙漠蝎子替萧素寒帮腔了两句,仿佛跟他一起认定那苗王是食蛊教的余孽了。
    边旭却已站起了身:“要查清楚这件事,不如我们跟那姑娘一起去云水。”
    “她去那里会很危险的吧?”萧素寒不无忧虑地道,“她现在无亲无故的,倘若再出了事怎么办?”
    沙漠蝎子“啧”了一声:“少庄主这是怜香惜玉了?”他故意转向南宫翼道,“你不如劝劝她,别去那什么鬼地方了,不如去江城的落梅山庄住些时候,也可以散散心。”
    萧素寒却没领会到他话中的挤兑之意,反而点头道:“这样也好。”
    南宫翼连连苦笑:“你们以为这姑娘是要找地方散心么,那云水在苗女心目中如同圣地,她这是要去朝圣呢,”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她方才话里还有一层意思,好像是想把身体奉献给苗王……”
    萧素寒微微变了脸色,他仔细看向少女,忽然想起她只是跟素月差不多的年纪,立刻怒道:“这怎么成!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嫁给那个七老八十的苗王,我不准她去!”
    边旭在他身后冷静地道:“她大概不会听你的话。”
    萧素寒气鼓鼓地转头看他。
    “你若硬是阻拦她,把她带去别的地方,或是软禁起来,她也会偷偷跑到云水去,那样只怕更糟。”边旭缓缓道,“所以,我们最好带她一起上路,如果云水确实凶险,或者苗王是个丑恶阴险之人,她才会自己明白过来,到时候自然会跟我们离开。”
    他这话显然很有道理,萧素寒想了想,也只得点头同意了,而后南宫翼便又去跟瑶瑶说话,半晌后才回来道:“我告诉她我们也要去云水,可以送她过去,不过要先去巫州采办些路上的东西,让她等我们两日。”
    萧素寒看瑶瑶微微撅着嘴巴,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便问道:“她答应了么?”
    “她虽然不大乐意,不过还是答应了。”南宫翼对自己劝人的手段好像很是满意,笑了笑才道,“我们这就动身吧?”
    他们几人去牵了马寻路下山,瑶瑶虽然跟着南宫翼,眼睛却一直看着边旭和萧素寒这边,神色中满是天真的懵懂。
    萧素寒却毫无察觉,他看边旭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由问道:“你在想什么?”
    边旭闻言抬起头,向他轻轻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希望这一行不要出什么差池才好。”
    不知怎的,萧素寒总觉得他眉宇间有一丝忧虑之色。
    ☆、第六章
    巫州的这座鸽寮里,主事的是个肤色黝黑的小伙子,叫做齐生,是个本地人。他见了萧素寒便“哎呦”了一声,笑着道:“原来少爷真的到了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
    萧素寒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十日之前,高大哥就飞鸽传书,让我等去查访少爷的踪影,他说少爷许是被几个江湖骗子拐到了巫州,让我们一有消息立刻回报呢!”
    萧素寒扭头看了身后那三个“江湖骗子”一眼,略有些好笑,他取了一张细薄竹纸,用羊毫细笔在上面写了寥寥几字,递于齐生道:“誊抄几份,除了传回落梅山庄之外,再向江湖上各大门派传递出这个消息。”
    齐生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食蛊教或卷土重来,慎之慎之。他明白此事非同小可,赶忙催促起手下们安排鸽子,又亲自去抄写传书,等抄完再抬头时,却发现自家那位少庄主早已不见了踪影。
    从巫州到云水这一路上,大大小小有上百个苗寨。原本苗人多是淳朴好客的,可前些年马贼横行,不知祸害了多少个寨子,他们对外来的客人便都防备了起来,常常听见马蹄声响便紧闭寨门,不肯收留他们这一行人借宿。所以,这一路上多是住那些简陋荒僻的野店,又兼西南地方湿气甚重,简直让萧素寒苦不堪言。
    这日天罕见地放了晴,竟是万里无云,可前些时候的雨太大,地面全是泥泞,人和马都被湿气包裹着,显得有些发蔫。越往苗岭深处越是人迹罕至,竟连条像样的大路都没有,只有密林间曲折的小道,还是过路的骡马硬生生踩出来的。
    行了半日路之后,萧素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常居中原,不习惯这里的湿热气候,只觉呼吸都渐渐不顺畅,眼前也一阵阵发黑。最后还是边旭先察觉不对,他转头向身后道:“歇一歇再走。”说完便跳下马,抓着萧素寒的手将他扶下马,带到路边一处稍微干燥的空地上休息。
    南宫翼应道:“说的是,赶了半日路,也该休息片刻了,前面就是西溪,这里是八水峒的地盘,他们寨子大,多半愿意让我们留宿,天黑前赶到都来得及。”
    沙漠蝎子笑了笑:“少庄主身娇肉贵的,真不该到这蛮荒地方来。”说着,也下了马,从行囊里找出烟杆,叼在嘴里,用火镰打着了,“吧嗒”吸了一口。
    萧素寒浑身乏力,懒得跟他斗嘴,只问道:“你怎么还带了这个?”他印象中还不曾见蝎子吸过烟,只记得自己的祖父常爱吸烟,他用的烟杆是一整块通体血红的烟霞玉雕琢而成,烟锅里填的是上用的金丝醺,烟气淡雅,有一缕若有似无的甜香气,闻着倒不坏。
    沙漠蝎子笑了笑,低头擦了擦烟嘴,将烟杆递给了他:“这东西去湿气的,你也来两口?这里的苗民没有不吸烟的。”
    萧素寒听他这么说,便伸手接过,含住烟嘴犹豫着吸了一口,只觉一股辛辣的烟气直冲口鼻,登时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险些下来了。
    “咳咳咳……怎么这么辣?”他一边咳嗽一边问。
    兴许是看他太过狼狈,在队伍末尾那个苗族少女“咯咯”笑出了声,她对这样恶劣的天气显然是习以为常,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样子,斜坐在青骡背上,晃着两只脚。她没有穿鞋袜,小腿和脚都白生生的,满不在乎地晃着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
    “哎,我怎么觉得她老是盯着你呢?”萧素寒用手肘捣了捣边旭,“这小姑娘该不会也是看上你了吧。”
    边旭无奈地笑了一声:“胡说什么,”他看了看萧素寒的脸色,“你现在觉得好点了么?”
    萧素寒点点头,他狐疑地看了眼手里那根烟杆,恍惚觉得呛了一下之后,呼吸倒是顺畅了许多,便又递到唇边吸了一口。只觉那股子辣意沿着喉管下去,又顺着鼻腔窜出,浑身的血都重新流动了起来。
    “你也来一口?”他问边旭,“好像真的挺有用。”
    边旭摇头:“不用了,”他笑了笑,“我倒是觉不出什么湿气。”
    “你不是塞北的人么,怎么会受得了这种鬼天气。”萧素寒嘀咕着道,他暗暗起了坏心眼,吸了一口烟鼓着腮帮向他喷去。
    边旭被他喷了满脸烟雾,隔着那袅袅青烟只见他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挂着促狭笑容,忍不住便伸手拧了他鼻尖一下。萧素寒的鼻梁十分挺直,边旭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有次欢爱过后就是这样把他搂在怀里轻咬他的鼻梁,顿时耳根一热,收回了手。萧素寒见他眼中骤然漫上□□,微微一怔,却听耳边忽然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径直从他两人中间飞了出去,却是沙漠蝎子的短刃。
    萧素寒吃了一惊,刚想出声质问,只见密林中一支长箭破空而来,正被那短刃击飞出去。那支箭来得狠而准,看样子若不是被挡了这一下,现在已经射穿他的身体了。
    边旭的手已然按到了腰间,他忽然抬起胳膊把萧素寒猛地拨到身后,只见密林之后突然射出一阵箭雨,径直向他们落下。边旭长剑挥出,银光闪动,须臾间就把箭雨悉数挡了出去。他身后的南宫翼也已握了陀罗刀在手中,他定睛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箭只,低声道:“奇怪,这是苗民的箭,他们攻击我们做什么?”
    对方射过一阵箭之后便又陷入沉寂,密林里忽然传来几声呼喝,像是苗语,然而南宫翼满脸茫然,低声道:“这里九溪十八峒各有各的语言,他们的话我不曾听过。”
    对方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又呼喝了几句,语气更加焦躁,看样子他们若是这样缄默下去,对方便要再动攻势。
    就在这时,坐在青骡背上的少女忽然仰起脸,放开喉咙唱起了苗家的小调,她歌声虽算不得十分动人,但也很有些野趣,一声声隔着密林传到了对面。
    萧素寒见她此刻突然唱歌,不由得错愕,暗暗向身后的南宫和蝎子使了下眼色,生怕这少女的莽撞惹怒了对方,万一对方发难,也好及早保护。
    谁知对面沉寂了片刻,忽然有个粗野的声音也放声高歌,与少女一应一合,竟像是对话一般互相攀谈了起来。
    南宫翼又悄声道:“苗人喜欢用山歌对话,听对面的声音好像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大概是这小姑娘跟他们说明白了我们的来历。”
    萧素寒皱起眉头:“可这姑娘也不知道我们的来历啊?”
    “我跟她说过,我们是在外面做生意的,我们三个是伙计,你实在不像,只说你是我们家的少爷。”南宫翼笑了笑。
    他们虽然在悄声对话,可手上全都按着兵器,很是提防那始终没露面的敌人。却听密林中大喊了一声什么,而后树叶猛地摇动起来,一大批穿着黑色衣衫的苗民走了出来,他们腰间挂着弯弯的苗刀,身后背着弓箭。却空着两只手,显然是为了表明自己并无敌意,其中那个领头的走上前用手按在胸前深深鞠躬,用生硬的官话道:“多有得罪,差点冒犯了贵客。”
    南宫翼认得那是苗民的大礼,更是奇怪,按理说他们是不会对一帮来路不明的汉人行这样的礼节的。他心里狐疑,表面还是笑嘻嘻的,也向对方行了个礼:“方才想必是误会,我们初来宝地,若是行为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
    头领没有看他,他似乎认定了萧素寒才是他们中领头的那个,向他问道:“你们是要去云水?”
    萧素寒见问,便点了点头:“不错。”
    头领笑逐颜开,又行了一礼:“刚才那位阿妹说你们是要去拜谒苗王的人,那就是我们的贵客,”他大手一挥:“迎贵客回寨。”
    那群苗民立刻都围了上来,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他们手中却还举着火把,头领解释道:“前面有一片紫藤瘴,这些火把是为了驱瘴气,很多初来的人不知根底,经常会被这片瘴毒毒死。”
    沙漠蝎子竟然点了点头:“我知道这种瘴气,是一种形似紫藤花的植物腐烂之后混合湿气形成,初闻十分清香扑鼻,等察觉出不对时,已走入瘴气深处,很难逃出了。”
    萧素寒奇怪地道:“你怎么对西南的事这么了解?”
    沙漠蝎子神色有些怅然,低了头道:“义父曾有一座沙堡设在大漠深处的绿洲上,他想在那附近培育这种紫藤,制成紫藤瘴,不过还没培育成功,他就死了……”
    提起他那义父,萧素寒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低声道:“这种害人的东西,没培育出来也好。”
    却听头领一边引路一边道:“前些时候这里的几个寨子为了一些事情争斗,方才我们以为又有人来寻我们寨子的麻烦,所以才贸然向贵客们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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